赤炎算错了,他的巫力跟凤凰差不多势均力敌,但是那个防护罩也够硬,他若是全力来攻击防护罩,时间一长,必定能破;他若是两手全力去反击凤凰的音攻,也能支撑个平手,阻止树枝的伸长,还能救下剩余的手下。
可是他太托大,而且太过自信,所以他两边都没有能成功。
凤凰的音攻还在继续:
“漫天飞舞一片荒芜
满眼风雪和眼泪都化做尘埃
再多的苦于事无补
忘记所有才能重来”
赤炎的手下都已被枝叶做成了茧——罕见的大树茧。
防护罩虽然剧烈抖动,却还没有破。
凤凰的嘴角一口鲜血又一口鲜血地流了出来,再滴落到琴体上,梅花琴吸了进去,发出更加凌厉更加凄迷的声音。
“砰”地一声,墨琴裂为碎片,赤炎抚着胸口坐在地上,试了下似已站不起来。
若沧也倒了下去,苍白的脸上已没有一丝血色,嘴角的血丝和苍白的头发,微弱的喘息显示她已极度虚弱。
她勉强吐了个字出来:“走。”已昏了过去。
夏槿把她抱在怀里,和尚挽起了回复人形的冬梅,春兰紧跟其后,施展绝顶轻功飘了下去。
春兰跟在后面奔跑着,脸上的表情由一开始的震惊、恐惧、兴奋转为遗憾。
“为什么不乘机把那个家伙杀了?”
冬梅道:“主子不让杀,他是赤国的皇帝,杀了他会天下大乱。”
夏槿也道:“杀不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春兰难以置信。
转眼已到了山脚,这里已没有硫磺,焰终于恢复人形现身,劈口就朝春兰骂去:“你是白痴吗?主子都成这样呢,还这么好斗?”
凤凰现在不仅头发灰白,而且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双眸紧闭。
依旧是那辆马车,没有作丝毫停留。
日夜兼程。
这是个难得的空挡——不被袭击的空挡。
天机阁刚受过重创,当日没有留下一个活口,对方要查出来也不是一天两天能查到的,暂时不会找他们的麻烦。
赤炎身受重伤,损兵折将,带去的上百手下全部做了肥料——青城树林的肥料,从此没有人敢去那片林子,据说那里的树会吃人,因为还能见树上时不时掉下根人骨头。
从嘎泉到阴平操的是近路,一天就到了,原本两三天的路程他们一天就到了。
焰径直把大家带入黑风林,再把他们卷入寒冰弱水池,春兰、夏槿、秋枫都自愿进入寒冰池,因为焰说了这是主子的意思。
等他们从水里出来的时候,才发现凤凰给他们取得这些名字就是他们本来应该叫的名字,他们都已恢复了记忆,凤凰的木界四侍回来了。
这寒冰弱水不仅能恢复人的记忆,而且能疗治外伤。
凤凰却在里面整整泡了三天,才清醒过来,她的功力只恢复到两层,头发仍是白色的,她已没有了备用能量。
她相信赤炎一定会根据她的白发派人来抓她,他不是个轻易放弃的人,她也不是,所以她干脆把一头白发剪短,短到跟现代的波波头差不多,才用灵力把它变黑,这样不需要耗费太多的灵力,她现在的样子,就是一个短发的小男孩。
时间不等人。
这一次她们不再坐马车,而是六人六骑,六匹绝影,如箭般射向南藩地界,经阴平,跨且兰,越壮轲,闯夹山口,趟桃花渡,最终到达乌戈——孔雀山庄所在地,别人要花六天的时间,她们只花了三天的时间。
现在已经是十月二十九,翔天烈中毒已有十八天了,他毒发得恐怕更频繁了,虽然她帮他延续了一个月的寿命,但是这个毒发起来能让人生不如死,头十天三天发作一次,中间十天两天发作一次,最后十天一天发作一次,若是中间十天还没用药,那后十天就不用吃药了,因为神仙也回天乏力。
也就是说,这两天内,必须给他服药。
高墙、巨宅、大院。
长夜将尽。
三条黑影,如三只纸鸟般被风吹入了高墙,忽然看不见了。
庭园深深,尚有灯笼的余光,美如图画般的花木山石、亭台楼阁依稀可辨。
有灯笼在移动。
灯笼自己当然不会走,而是有人拿着它走。这个人一身黑色长袍,瀑布般的头发散落着,腰肢婀娜,仿佛雾中的花,风中的柳,走路的风姿,十足的女人味,这个人,凤凰永远都不会忘记,自然是孔雀。
这个时候,没有侍女跟随,她一个人,要去那里?
她一手提着个灯笼,一手提着个食盒,脚步移向后山,后山,不过是道悬崖,对面仍然是山,山崖上写着“禁地”两个字,悬崖之间只有一条飞索,她就这样踏在飞索上,飘了过去,进了一个山洞,再穿过一道又一道的门,她的步法奇特怪异,既不像走路也不像跳舞,但是凤凰知道必须照她的样子走,这地方如此重要却没人把守,想必处处是机关了。
大约走了一盏茶的工夫,最后来到了一个很大的佛堂。
天还没亮,她难道是来拜佛的?
当然不是,这个世界就算所有人都拜佛,她都不会。
她只不过轻轻地按了下那只弥勒佛的底座,佛座下面就打开了一张门,一张足够两个人并肩低头而入的门。
凤凰和冬梅闪落到佛堂帏布后面,焰的动作极快,一闪已成了小牛奶的模样,在门还没关闭之前已经滑了进去,紧跟在孔雀身后。
灵珠留在了凤凰手上,凤凰和冬梅看起了现场直播。
这是间简陋的石室,简陋得除了一张很大的石榻外,几乎全无别的陈设。
现在,翔天烈就躺在这张石榻上,整个人已瘦了一大圈,眼睛还是睁得大大的,颧骨却已露了出来,街头饿了十天的叫化都比他要胖些,他的脸上已只剩下一张皮,哪里还有肉。
他难道都没有吃过饭的么?凤凰的心忽然一紧。
可是孔雀手里明显地提着石盒,应该是来给他送饭的吧,那厚厚一叠盒子起码有六七个,食物应该也很丰盛才对。
他的样子僵硬得像块死木头,除了眼睛在动,鼻子还能呼吸外,他跟个死人已无区别。
凤凰疑惑地看着,中毒,不至于是这样。
然后她就看到孔雀笑盈盈地走向他:“饿了吧?你还没吃晚饭的,我差点忘了,你看我这记性,你就晚饭早饭一起吃吧,今天的菜很丰盛哦,有六菜一汤,你最爱吃的红烧排骨,辣椒蟹,三鲜鸭子,木犀豆腐,冬笋三黄鸡,韭菜炒羊肝,再加一碗云吞炖乳鸽汤,都是你最爱吃的,我花了不少时间为你准备的。”
然后她就打开食盒,真的有六菜一汤。
可是每样菜都只有一块,小小的一块,眼睛不好的人,连看都看不见,若是有风,立刻就会被吹走。
最绝的是那样三鲜鸭子,只有一根骨头,一块鸭皮,一根鸭毛。新采的骨头,新拔的鸭毛,新剥的鸭皮,当然新鲜,绝对是三鲜鸭子。
米饭只有一颗。
这样的伙食吃上半个月,难怪翔天烈已经成了这副模样了。
“吃啊,你怎么不吃?哦,我忘记了,你的手不方便,来,我帮你。”孔雀温柔地走近,一把掀开翔天烈的被子。
凤凰就看见了,翔天烈身上竟然只着白色的贽衣贽裤,上面是一道道的斑斑血迹。
最不能置信地是,他的双手双脚都锁着铁链,长长的、粗大的铁链。
他的手还好,那双腿,已经不像是一双腿,而像是两根被折断的枯枝,不但瘦弱,而且干瘪退化。
一滴泪,又一滴泪从凤凰的脸上滴了下来,才半个月不见,他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