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烈的光晕一圈一圈从白玉壁上那株碧绿的植物上发出,而清衣死死的挣扎着,却依旧甩不开身上那些无形的藤蔓。而这些藤蔓有规律的运动着,将她拉向那碧绿的正中央。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纵然有灵性,可是也不至于这样一副要吃了她的样子吧。她刚才不就是远远的观望了一下,怎么就被那突然生出来的藤蔓缠的跟一粽子似地。
清衣焦急的看着那不断靠近的叶心,她是来采草救人的,不是被草吃的。思及此当即动用念力,想要召唤小黄,可是忽然一个温柔的声音传入她的耳朵。而在一片恍惚中,那碧绿的叶心,陡然晕染出一片幻境。
黄粱,难道就是让人白日做梦的?清衣晕乎的甩了甩头,看着面前一片云雾飘渺中,那个长吁短叹的女子背影。忽然,那女子转过头来,清衣险些窒息。
靡颜腻理、曲眉丰颊,那一双凤眸不动自灵,流转出一片聪慧仙灵之气。饶是清衣为女子,也不禁看得有些呆。忽然那女子聪慧的眼眸闪过一道促狭的光,起身直直向下飞去。清衣恍然醒悟,这是下凡。接着场景突然跳转到一片密密麻麻的山林间。有个扛着斧头的男子,顾盼英武,面容出尘,正兴高采烈的唱着什么。清衣一怔,这,这不是罔须吗?就在此时,那女子突然瘸着腿出现在年轻的罔须面前。清衣恍然大悟,这就是那壁上诗句中的场景。
可是那是臻雅和罔须的事,和这株仙草有什么关系。而且,罔须好像一口咬定是臻雅公主玩弄感情,弃他不顾的。想到这里,她不禁凝神,就看到臻雅公主和罔须已经恩恩爱爱,开始幸福的夫砍柴来我织布的美好生活。可惜一道天雷惊破了这一切。
幻境中忽然换上了阴森森,惨厉历的场景。而在这一片电闪雷鸣中,罔须依旧睡得很安心,臻雅公主却有感觉的伧然起身,披了外衣出门,就看到半空中无数天兵天将,手持利器,说着什么。
他们交涉着什么,忽然天兵大怒,一道闪电直劈向罔须还在睡着的小屋。臻雅公主伧然竟以身相挡,拦住所有危险,煞时整个身子僵硬,而身体中的仙魄隐隐有跑出来的危险。众天兵没想到如此,一时商量着什么,一道天网突然而下,困住臻雅公主将她带了回去。
屋子的窗户大开,臻雅公主身负重伤,泪流满面的看着窗户中,依旧什么都不知道,安然酣睡,以为第二天依旧会看到妻子的罔须,血泪横流。
回到天庭,王座上的人大怒,做出要杀掉罔须的动作,臻雅公主横刃自己的脖颈上,势要以命换命。王座上的人怒气冲天却又无奈,一甩手,一道天锁锁住了臻雅公主,朝天兵挥了挥手。
罔须第二天醒来,却惊觉身旁的妻子不见了,发疯似的在屋前屋后,甚至狂奔到树林中,他们初遇的地方找了个遍,却依然看不到妻子的身影。英武的身姿,俊朗的面庞好像瞬间苍老。就在这时,五个天兵突然出现,好像是在说他妻子是公主,依然回归仙界,念在他们夫妻情深,赐他仙法,让他去守护一株天界的仙草。罔须肝肠寸断,挥斧大怒不从,那天兵却来硬的,于是困须山赫然出现。
本来到这里也就完了。清衣内心悲戚,原来罔须是误会了臻雅公主,想着等下出去解释解释,忽然那停止的画面一转,清衣愕然看到带着枷锁的臻雅公主来到洞口,远远的望着洞中沉睡中的罔须,珠泪满腮,用手指在墙上写下那一行行诗。
清衣以为这样也就完了,忽然臻雅公主反手用掌直击自己的心脉。霎时仙魂俱散朝着洞中那株仙草直扑而去。撕心裂肺的痛苦,看到爱人却不能触碰的痛苦,突然真是的席卷了清衣,清衣立时弯下腰,痛苦的不能直立。
清衣恍然已经明白,面前的这株仙草就是臻雅公主心魄所幻。她难过痛苦的不能睁眼,可脑海中却还是出现不明所以的罔须,冲着仙草又怒又骂。她完全可以猜到,那样爆裂的罔须是用怎样恶毒的言语咒骂着臻雅公主,又是怎样伤心的痛诉着他对那薄情寡义的公主的爱。然后就这样一日,一月,一年……百年的这样守着,这在他看来毫无情感的仙草度过。
“为什么,明明喜欢就不能告诉他真相呢,非要这样,任他误解辱骂,一生抑郁不得珍爱。”清衣惨然泪痕满面,下意识的开口发问。
忽而一声长叹,幽幽的好像来自万丈深渊的底层,听的人心境寒凉。紧接着一个凄婉的女声便传入清衣的耳中。
“我为黄粱,不过是想伴他一世清梦。可惜,这身子终究是撑不住了。你来了,便是有缘人。你读得懂我的心,就说明你也是在爱着的。那你自该知道。爱一个人,若不能长久相偎,那就要让他深深刻刻的记着自己。试问这天下间,除了刻骨铭心的恨,又有什么能让人甘愿放弃一切,只牢记这一人呢?”凄婉的声音带着柔柔的深情,听的清衣伤心不已。
“那你就这样甘心日日听他谩骂?”
“他骂我代表他心里有我,我知道他每骂一句,心里就多念我一分。”恍然间,清衣看到一身滚边璎珞纱纹双裙的臻雅公主缓缓的走了过来。倾城的面容带着温暖的笑容,正盈盈的望着自己。
“你不知道,他每骂一次,眉头就一皱一皱的。明明已经年纪一大把了,却老是做出孩子一样的表情。每次骂完,他又会像个孩子一样闹别扭,脸变的比翻书还快。可是,不管他怎么变,内容却次次不离我。所以我知道他是爱我的,不论他用怎样的方式表达。”
清衣蓦然看向臻雅,可却透过臻雅那虚浮的身影,看到了病床上面色惨白,翻来转去的千重。眉心一皱,臻雅就笑了。
迷迷蒙蒙的笑容却有着无尽的凄凉:“我难得见到一个可以交心的人,不免多说了几句。不过看来是耽搁你了。你只要将黄粱从白玉壁上拔起,然后拉着跟你来的那人直奔出去就好了,其他的什么你都不要管了。”臻雅说的浅淡,清衣看着她:“真的不让他知道吗?”
臻雅轻笑着摇了摇头:“我真元撑了这么久,已经不堪重负了。让他知道也是徒劳。不若就让他这么恨下去,让他知道我还活着,总比万念俱灰的好。”臻雅说着,散去所有光晕,清衣霍然就看清了白玉壁上那株翠绿欲滴的仙草黄粱。
“这草有了我的仙气应该功效更强。”
清衣听到这里一阵欣喜,立刻伸出手。可是伸出的瞬间,又缩了回来,下意识的看向臻雅。臻雅却微微一笑,整个人化作了虚无。清衣一咬牙,心一狠,立刻将黄粱连根拔起。霎时一道绿光盈满洞窟。等到清衣回神,黄粱已光芒尽失的躺在了她的手中,而整个洞窟摇晃了一下,霍然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清衣看着手中的荒凉,忍不住泪滴重重滚落。
而在洞外的罔须,猛地身子一震,一个趔趄没站稳,就捂着胸口单膝着地。莫尘轩一愣,却见罔须忽然双眼利光一闪,看向不知何时已走了出来的清衣手中,那鲜嫩的绿。
“就是它?”莫尘轩一迟疑,开口。清衣却没有看他,只是呆呆的看着罔须。罔须也是冷眼看着他,忽然一甩手,双眼瞪起凶神恶煞的盯着清衣。
“看什么看,没看过这么帅的老头子么!”他这一声怒吼,倒是惊醒了莫尘轩。他快步上前拉着清衣就往外走。清衣却一语不发,只是不时的回头看着他,又看看黄粱。良久,想着臻雅的话,一抬头,一跺脚,跟着莫尘轩快步冲向洞口。
罔须凶神恶煞的瞪着他们离开,继而转过身,一步一步缓慢的走向那依旧失去了黄粱的白玉壁前。他伸出苍老的手,颤抖的伸向那只留空洞的壁身。忽然一滴泪落下,四周忽然煽起了狂暴的风雪。
“三千年了,我终于可以这样伸出手,拂过你的脸……纵然,你已经不再……”那滴泪缓缓的落在地上,而整个地面开始龟裂。看着面前的一番变化,罔须那落泪的脸上,忽然绽放出胜利而骄傲的笑容,他摩挲着黄粱生长的地方。
“你一直以为你做的天衣无缝,可是你忘了。我爱着的,不是你的外表,而是你的心,你的气息。从你踏入这里的那一刻,我就已经知道了……”他越笑越灿烂,越笑,泪水就越滚落的厉害。
原来罔须早就知道了一切,早就知道了黄粱就是臻雅的附身。他不说是因为他知道,只有这样装作不知道,才能在这天的眼皮底下静静相拥。所以他日日谩骂,日日痛诉,不过是为了逃过天眼。
他知道,她一定明白自己那些话语中的爱。可是他也知道她的力量一点点的开始消失了,她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那是天命的终结,也是天注定黄粱要离开这里的时刻。
可是这一切都无所谓了。“都无所谓了。什么仙什么人,我们可以打破一切,我们依旧可以在一起。”
罔须忽然收回手,笑容灿烂。而就在此时,风暴突然停了,而他的身子忽然砰的一声,发出一阵白光,继而碎裂成千万碎片,而整个大地开始震颤,龟裂。白玉哐啷碎裂,巨石滚落。莫尘轩觉出异样,拉着清衣一个箭步冲出了山洞口。等他回过头,却看到清衣不知何时早已泪流满面。
他的心一下子慌了,想要说什么。却见那黄粱身上泛起一道白光,直冲天际,而那摇晃不断崩塌的石洞中心,陡然也冒出一道白光。亮光相遇,即刻化作飞尘,溃散千里。莫尘轩一愣,而整个大地在此刻也开始剧烈摇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