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襄光着上身,愕然的看着开始浑身发抖,好像陷入了魔障中的清衣。下意识的伸手,可是他的手还没有触碰到清衣,就被一股灼烈的气息逼退了,上襄瞪大了眼,清衣的身上已经开始散发出阵阵红光,如花的面容隐在红光中,隐然的让他看不真切。他慌了,虽然看不清,但他却依然能够感到清衣内的朵痛苦,因为那颤抖着蹲下,抱紧自己的身体发抖的清衣,显得那样的孤独和无助。“清衣!”他大叫着,再顾不得其他,就直接冲了进去。强大的红光像无形的利刃,撕扯着他本就带伤的身体,好像就这样要把他生生撕裂了。可他依然强撑着伸出手,瘦弱的指尖伴着痛苦的面容,一点点的靠近清衣。清衣混沌的神经,似有所感,微微回头,就在她回头的瞬间,忽然阿木啾啾的大叫了两声,猛地一跃,竟然就飞上了天。上襄一怔,只觉天边突然飘来一阵黄光。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突兀的就揪紧了,浑身的痛突然的放大,呼吸开始变得越来越急促,因为那片黄光让他莫名的感到恐惧,莫名的想要后退,那是死亡的感觉,为何,为何如此熟悉,好像在久远的过去,这样的光芒,曾将他放在了死亡的边界上。
黄光越来越近,清衣的红光也越来越盛,两种光一起施压,上襄整个人被两股力量,冲击着,浑身骨头想要散了,终于支撑不住,连叫都来不及叫,就晕了过。但他永远也不会忘记,就在他闭上眼睛的瞬间,所看到的那个模糊的人影。虽然是模糊的影,却好像早就刻在了心底一样,发自内心的恐慌和熟悉。
清衣双目赤红的看着那团黄光不断靠近,强盛的红光在黄光的靠近下,逐渐的平息了,好像失了神智的眼,渐渐的也恢复了。她看着黄光最盛出的人影,愣了愣,又看了看站在黄光旁的阿木,不由的就单膝着地,朝着那团黄光低下了头。
“义父。”清衣叫着。那黄光中的人,终于淡淡的走出了那一片光晕,黑色的衣衫画满了张牙舞爪的巨龙,可那些龙,却全是黑色的。吞吐的黑色的舌头,似乎像是入了魔的龙,生出诡谲的可怕。而他的面容,却始终是模糊的,好像附着着一层流动的水汽,让人永远也看不清楚。好在清衣早就看习惯了,只是低着头,想着要找机会问出心里的疑惑。
“你有问题?”苍老的声音,沉的像一口大锅,突然的就压了下来。虽然她这身本事都是跟义父学的,但是和义父的关系,却从来都想隔了万水千山,平日义父除了下命令,和解答她的疑惑,都是在山洞里,自行修炼的。他说等到他身体恢复,她成魔的时候,一切就会扭转成最初的美好。
如今,虽然是往常一样的发问,可清衣的心里,却还是莫名其妙的感到一阵沉闷。
“您给我下了魔毒,从小,我就已经开始滥杀无辜?”清衣问的冰冷,内心却在说到滥杀无辜时,心里却还是忍不住战栗。她下意识的望向自己的手,这双手,到底杀了多少人。
“这是成魔必经之道,无辜,你怎知他们是无辜?我指派你去杀的人,你认为他们会无辜道哪里去。那些人都是当年毁了你家的帮凶!你难道忘了你想要的是什么?忘了冷家那些人是怎么对你的吗?”冰冷低沉的声音,带了一丝嘲讽,却毫不犹豫的将清衣拖入了那些凄惨的往事中。
是了,她是杀人,却怎知杀的就不是坏人?这世上之人,之事,谁又比谁无辜。思及此,心间的痛开始灼烈。以为那心底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以为,对与错,是与非早就是沉年的往事,但是每一次被迫回忆,却都是撕心裂肺的痛。只因为她能到今天这一步,皆是拜他们所赐。这世间,除了她自己,决然不会有人知道,她这七年所受的是怎样的苦。
身体的痛苦那是次要的,内心的痛苦与希望交织的煎熬,才是最尖锐的利器,将心刮的体无完肤。让你吃痛的忍着,却依旧不能停歇的要向前进。因为活着,就必然有要做的事,不管它是多么的艰难和痛苦。
而是是非非,到了如今,早已说不清了,杀了的,没有杀的,都已然忘却了。忘却了的,压根就没有记忆的,是不是就该让它继续消失在脑海里,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呢?而且,到如今,她杀的人还算少吗?纠结的也不过是因为当时不能主控自己的意识,如今,魔毒也好,意识也罢,自己想要的,不就是家吗?
思及此,她点了点头,冷了声音。“是。”看向光影中的义父。义父一甩手,将自己肩头的阿木甩向清衣。
“他凶戾之气亏损的太过严重。你近日杀气好像也减退了不少,这不是好兆头。你莫忘了,不杀人,你永远都成不了魔,永远施展不了复生之术,你的家也永远只能存在于幻觉中。”沉冷的声音没有感情,却是字字句句敲在清衣的心上。
“是。”她低下头,望着松软的土地,紧紧的握紧了手。
“近日,你去灭了承天门,他们早就丢失了做人的资格。”承天门!清衣心间一愣,下意识看像倒在一旁的上襄,想到今日那铁堂主的种种,不由当下点头,说一定办到。
义父点头,又说了些什么,他恢复的日子快要到了,让清衣加点紧,然后就又黄腾腾的去了。他刚一走,清衣慌忙去扶上襄,就在这时,千重却突然从林子里冒了出来,若有所思的看着那远去的黄光。
“他就是当年带你走的人?”打着扇子,千重说的云淡风轻,一副事不关己,悠闲懒散的样子,心底却是暗暗的记上了一笔。清衣却没功夫理他,招呼着千重来扶上襄。
千重一靠近,就皱起了眉头。只见上襄眉头拧成了疙瘩,面色惨白就不是了,他本来就是常年的面色惨白,冷汗大颗大颗的滚着,口中一张一合,似乎是在惊恐的叫着什么,可是却发不出一丝的声音。千重拉过他的手,把脉。
清衣愕然的看着千重,仿佛不相信他还会看病。千重却不管他,把完脉沉吟良久就冒出两个字,体虚!心里却在暗自揣测,这上襄的脉搏好微弱,微弱的有点感觉不到跳动,好奇怪。但是看他的样子,也就仅仅是体虚而已啊。
“体虚!那他现在这个样子是怎么回事?”清衣面容抽搐,千重想来也就是个江湖郎中的假手艺吧。
“恶梦。”千重悠悠闲闲的说着,起身抓起上襄,很不人道的一翻,就扛起了上襄向回走。
清衣愕然的看着千重,良久,终于反应过来:“原来是做了噩梦啊。”喃喃着就追了上去。
说道噩梦,我们的上襄兄,此刻着实是噩梦缠身,生不如死啊。混乱的梦境中,四周都是黑漆漆的山崖,他拼命的奔跑着,好像有什么东西追着他。他知道,他知道,就是跟那黄光一样的感觉,他拼命的跑啊跑却好像永远都跑不到尽头。隐约间,面前突然出现了一道上锁的门。
门的那边有什么?他迟疑的站在门边,可是身后的东西越追越近,他来不及多想,就冲进了门。然后所有黑暗的光芒尽数散去,身后追赶着他的东西也消失了,他进入了门中。可他还来不及松口气,却忍不住厉声尖叫,可是任凭他怎样的喊着,却始终是发不出声音。
他颤抖的跪倒在地,想要闭上惊恐的眼,可是那双清澈的眼睛,却是怎样都比不上,反而被眼前赤红的鲜血,染成了巨大的惶恐。
只因他的面前,是一个满是鲜血的水池,池中像是煮沸的水一样咕咚咕咚的冒着巨大的水泡,可是那水泡和那池水却全都是血,浓稠的,新鲜的,带着令人呕吐的气味,不断不断的蔓延着要靠近她。
有一个身影背对着他,在掏着什么。他不安的张望着,那人突然转过了身子,领着手里的东西看着他。
而他在这一刻终于看清了,那池中竟然全是人的胳膊和腿,而那人手中拎着一个被开了膛的尸体,正阴测测的看着他。那人的脸忠厚,温润,甚至有些病态的柔美,可是手中那被开了膛的尸体,如此讽刺的被他拎着,满是鲜血的手昭示着,刚才是他开了少年的膛。
他惊恐的要跑出去,可是双脚不听使唤,他只有爬。就是爬也要爬出去。那拎着尸体的人看着他,忽然“咦?”了一声,看着自己手中的尸体,又看了看上襄。上襄似有所感,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那尸体。
忽然瞪大了眼,歇斯底里的叫了出来。“啊……”
这一声叫,终于是叫出了声,并且让他一个鲤鱼打挺的就从床上蹦了起来。他气喘吁吁的站在床上。
“是梦啊,是梦啊。”他一遍遍的跟自己说着,然后喘着气抓过头,就看到千重痛苦的捂着耳朵,而一旁的清衣则稳坐桌前,脸上却是一副想笑,又不能笑,忍俊不禁的样子。还不等他开口,千重一个暴栗就砸在了他的头上。
“你小子存心的是不是!”上襄睁着清澈的大眼睛,吃痛的捂着头,水汪汪的看着清衣,谁能告诉他怎么回事啊!他就做个噩梦啊,刚醒来还没回过神怎么就被打了呢!他,他好冤枉啊!清衣看着他和千重,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