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叔将人交到榕青手上,见谢子清没有要将他留下旁听的意思,便也行了礼,退去了。
“你们跟太子多久了。”待榕青出去后,谢子清淡淡道,端起茶杯,轻轻吹气。
白芷与茯苓低头对视一眼,抿唇。沉默良久,白芷道,“娘娘,我们是被选来供您使唤的。还未曾与太子殿下有较多接触。”
“是么。”待她话落,谢子清忽然勾唇,那笑看着又好似不是笑,毫无温度和感情可言。白芷低下了头去,态度仍是似先前那般恭顺,并无任何变化。
“娘娘若是心中有疑,不妨亲自去问太子。”她一语道毕,身旁的茯苓就蹙了蹙眉,飞快地用眼神向她示意,让她说话不要失了分寸。白芷见此,自知失言,贝齿咬了咬下唇,不再开口。
倒是谢子清还笑着,虽说她对于她们二人之间的小动作视而不见,那笑却变幻莫测,“你多虑了,我又怎会不信你。”
白芷心中担心再次失言,便不再接话。
“奴婢是来服侍您的,太子妃娘娘。”茯苓笑得腼腆又不失恭敬,“娘娘今后若有什么,尽管吩咐奴婢去做。我们都是自小无父无母的孤儿,家中礼数便多少有些不周之处,小妹白芷初来乍到,若是有冲撞您的地方,还请太子妃娘娘您海涵。”
“我便纵着她?”谢子清眼底看不出情绪,淡淡反问。
“您既然是一国太子之妃,定也知道礼数。奴婢相信您自有分寸。小妹顽劣之心不重,奴婢身为姐妹也会逐渐教导好她,不会让她犯下大错,她一旦犯错,多少也会对您有所影响,折了您的脸面,定然牵连到南堂的脸面,您说是不是?”
“好利的一张嘴。”谢子清那茶吃了半杯,低低冷笑。茯苓闻言,低头行礼,“奴婢不敢。”那语气却是不卑不亢。
“下去找榕青吧,安排好住宿之后。过来伺候我用午膳。”那逼人的气势不到半晌便悉数收回,散得一干二净。谢子清放下茶杯,又恢复了之前面无波澜的模样。白芷茯苓闻言作揖,低着头去了。
用过午膳,谢子清回内室收整行装,白芷茯苓在房外待命。
“榕青,来时的行装还剩下多少?”
“只有这两个木箱了,娘娘。一个是您的随身衣裳,剩下的就是您从南堂带过来的竹简笔墨等了。”榕青拖出两个木箱,第一个的衣裳已放入衣橱,里面空空如也,另一个的里面却满满当当。“您一向不喜欢奴婢动您的笔墨,所以奴婢没有去动。”
“好,你下去吧。”谢子清看着这一箱的东西,轻道。
“诺。”榕青退出去,小心合上了门。
谢子清伸手去抚那些竹简,或许是因为摔下过山崖,都有了些破损,并且摆放混乱。她将它们一一取出,放在书桌上,动作平常得毫无异样,只是不时去看那些竹简上的字,逐渐蹙了眉。
现今她也仅仅记得自己是郡主,只觉得这些字看着眼熟,又记不起内容。她不由得产生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疑虑。
一直到摆完,她也没有发现新的东西,在心中叹气,想着找回记忆也不算太急,回首淡淡一瞥自己已经取到空了的箱子,却猛地凝住了视线。
谢子清起身上前,伸手去探木箱的内壁。不出所料摸到一处凹陷,她已顾不得诧异此刻心中那汹涌的熟悉感,玉指向下一扣,木箱的最后一层应声而开!
一纸信封,静静地躺在最后那层暗格里。
她伸手拂去尘埃,将那封信取出,顺手将暗格扣回原状。才重新坐下,拆去信封。
朔泽太子妃:
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已经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你不必疑心我的身份,当你触下暗格的时候,你心中的感觉已经暴露了你的思想。
你可以唤我旧友或者同窗,因为这世上,我是最了解你的人。我也绝不可能伤害于你。
别试图猜测我的身份,我若不想你知道,你便绝不可能知道。
太子可好?你身边人可有疑心你的身份?你的记忆是否停滞不前?你是否已经在猜测自己此行的目的?
一排排看下去,谢子清的手心渐渐溢出冷汗。
青夙郡主,勿忘你所代表的一个国家的人民和荣耀,那不容亵渎。
你站在哪里,哪里就是南堂。
你为南堂而生,也为南堂而死。
……
这是何人?心中所涌起的熟悉感已经愈发强烈,谢子清的头隐隐作痛。
若你有闲,来静禅寺罢。
凤息山上的合欢花已谢尽,来日便候寒梅独立于雪了。
郡主,望,珍重。
……
这封信到此便结束,没有任何落款,想来那人也是不愿透露自己的身份。
谢子清将它放于烛火中点燃,不一会便化作灰烬。
合欢?寒梅?静禅寺……
她陷入沉思,额头冷汗直冒。
她贵为郡主,在南堂体恤百姓,尊敬皇弟,生活平和安乐……一日前往敌国和亲,会天大雨,跌落山崖。静养半月之后前往朔泽帝都……见圣上……不,不对……缺了什么……缺了……
“娘娘?”榕青的声音从门外响起,此刻她却已被头颅的疼痛逼得闷哼一声,快速的思考已经给了她的记忆很大压力,谢子清痛得弓下身子,榕青已经将门推开,“娘娘?”她的声音惊诧而慌张,“你怎么了?娘娘?”
谢子清浑身冷汗直流,直接跌倒在地上,她的意识已是一片混乱,身子蜷缩起来,不停颤抖,头顶传来撕裂般的剧痛,她咬唇,努力使自己保持清醒。
周遭一片混乱,有人踢倒了凳子,有人在慌张地叫喊。
“来人,快来人!”
“娘娘,娘娘您怎么了?”
“太子妃娘娘!”
“太……太子殿下!”
随着那声低微的称呼,谢子清感觉到自己被打横抱起,她睁开迷离的眸子,男子的衣袍依旧洁白如月色,他的身上传来危险又深邃的气息。
“传太医。”
他的声音镇定,谢子清轻轻地勾唇,不知是不是想笑,她的脸色已经苍白,虚弱如纸人,贝齿轻轻一松,便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