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动作看似虎虎生风,但实际上却只是一些粗浅的拳脚功夫,并无任何出奇之处,与传说不符,恐怕并非真正的功法。”以赵一的眼光自然看得出来,这些功夫说好听点是打磨基础,难听地说就是一些花架子,空把式。
“是了,家族的那些人既然想谋夺父亲留下的财产,岂会教我真正的功夫?再加上我天生阴盛阳衰、体弱多病,更是认定我乃短命之相,于武道无望,所以才打发我进入宗门自生自灭,正好可以避免留下‘谋夺宗亲财产’的恶名。”
“宗门之内,强者为尊,争执在所难免,一不小心就被人打死。”
“不过,若我不是体弱多病,家族也不会这么容易放我离开。恐怕继承父亲留下的财产之日,就是我‘病故’之时。”赵一活了这么久,积累经验无数,自然将人情事理看得通透。
“少爷,白云镇到了。”车夫的话打断了赵一的思索。
赵一闻言,揭开车帘,走下了马车。车夫盯着赵一打量了一番,感觉赵一与以往有一些不同,但有分辨不出具体是哪里不一样,总之十分古怪;但也没有过分在意。
“只要进了白云们,再想出来就难了!以你的体质,出来的恐怕就是一堆白骨了。”车夫是家族派来“护送”赵一的人,自然知晓其中猫腻,心中阴阴一笑,也不再说话,挥挥手示意赵一跟上,继续在前面带路。
赵一跟在车夫身后,也不说话。他也知道车夫是“那边”的人,自然盼望着他这个“障碍”早点化成白骨,顺理成章地谋夺父亲留下的财产;更不会因为同情他的悲惨遭遇,或顾恋同族之情,而给予他微末的帮助、指点。
这个世界毕竟以武立家、以武立门,武道才是一切的根基,这也是为什么家族会选择放弃他的原因之一。同情弱者只会消磨进取之心,与其让他这个废物挥霍掉这份财产,不如将它用在其他族人身上,增加家族战力,这才是强族之道。
对此,赵一并不感到仇恨。在动物的世界里,弱肉强食,天经地义;从未听闻山羊会怨恨财狼,鲫鲤会怨恨鲸鲨。弱者为强者食,天理昭然。
此时,赵一心中捉摸的是刚才那匹拉车的马。马的模样与地球上的马匹大致相似,但是马头两边各长了一只一公分长短的黑色小角,四肢也显得格外粗壮。根据书上记载,赵一知道,这种马叫做“角马”,是人类驯养的一阶妖兽,性情温和,且耐力奇佳,力量又大,成年角马甚至堪比炼体三阶的武者,拥有接近千斤的气力。所以,很多武道家族、宗门都会驯养一些角马,作为交通和运输手段。
今日乃大年初一,白云镇上也是一片喜庆。街道上串门班子络绎不绝,有将假狮子舞地虎虎生风,也有长龙摆地出海入云,更有摇船的俊俏娘们唱着讨喜的曲子,图个吉庆。人来人往,走家串户,爆竹声响,桃符新章,好不热闹。
“今日也是我十六岁生辰,本也该置身其中。哎!”看到如此热闹景象,赵一一时也是心神摇曳,感慨不已。
“进来吧!”车夫讥讽地看了一眼出神的赵一,对于赵一的顾景自怜没有丝毫同情,只有鄙夷。
“毕竟孩童心性,还有闲心自伤,不知抗争,果然废物一个!留下来也只会消磨家族战心!”车夫暗暗想着,彷佛自己为虎作伥、助纣为虐的行为完全是为了成全家族大义,心中的罪恶感又稍减一些。
赵一回过神来,也不去理会车夫眼中的讥讽。最近几千年来,赵一对儒家的虚仁假义深恶痛绝,对道家的薄情寡义也是疾之如仇,这些都不过是削弱人心智的手段而已。倘为天下息兵戈而言,也就罢了;若为帝王言,赵一只有四个字送给他们——其无后乎?
人若无感慨之心,与顽石、死物何异?人畜逐草而居,草木亦随阳光、雨水而生。若无好恶之心,何苦在尘世一行?不如抹脖子自杀好了,减去几多烦恼。
赵一观察了一下眼前的院子,只见门上挂着一副匾额,上面写着“白云门”三个大字。这种文字不是汉字,但与汉字一样,同属象形文字,而且一笔一划十分清晰,显然也是十分成熟的文字;但其中区别也十分明显,这种文字不是汉字的纵方行,而是横方形,有些扁平的感觉,文笔的纵收之间甚有法度,行云流水,颇为赏心悦目,整体看来与汉隶十分相似。
“这应该就是白云门设在白云镇的联络处了。”据赵一所知,白云门这个南疆霸主,会在每年二月二龙抬头之日开门收徒,取“鲤鱼跃龙门”之意,现在显然还不到规定时间。只因赵家是白云门下,南疆九家之一,所以才可以中途插进门,但也要依靠一些人脉,打通一些关系。
这处院子没有其它特点,除了宽广。开门收徒之日,这处院子也用作参加考核的弟子的暂住之处。
“赵家管事来此,不知何事?”这时,一位胖胖的中年人抱拳走了过来,可见已递过名帖。开口即是管事,绝口不提车夫,加上一副滚圆猪头,满面含笑,明明一个笑面佛形象。放在这联络处,果是物尽其材,人尽其用。
“不敢不敢!钱大执事客气了。”车夫不敢大意,马上陪起笑脸。别人敬的是南疆赵家,他可不敢自居尊贵;况且,这钱执事统管白云门俗世事物,权利也相当于一位长老了。只是修为稍差,宗门看他人又圆滑,所以领了这份差事。即使这样,也堪比赵家普通家老了,那是与他的主子一个级别的存在,不是他所能比拟的。
“请!里面说话。”钱执事挥挥手,延请车夫与赵一入了正堂。
“大执事先请!大执事先请!”车夫前恭后据,满口奉承,完全不似方才面对赵一这位赵家少爷的冷面模样。
“好说,好说!”胖执事也看出来了,这是赵家有事相求于自己,这时候只有端起架子,等会才能得到足够好处,遂率先进了大堂。
待三人坐定,有侍女奉上香茶,退了出去。
“赵管事来此不知何事,不妨直言!若有用得着钱某的地方,定不会推辞!”钱执事端起茶水,吹了几口气,不经意地扫视了赵一一眼,缓缓开口。钱执事心中正纳闷,这车夫带着一个少年过来,肯定是想中途插进白云门的,这种事并不少见,每年总有几例;怪就怪在这少年一副弱不经风的样子,进入宗门恐怕难有善终,赵家为何将这少年推入火坑?
胖执事只是轻轻一眼,赵一却是浑身一震,压力山大。
“这胖执事是少有的高手!车夫恐怕也不简单。”赵一暗自揣摩。这也是赵一不敢中途跳车逃走的原因,一旦他这样做了,这车夫恐怕直接将他击杀,免了麻烦;赵一又无亲故,恐怕无人为他出头。
“这是我家老爷给大执事的信,一切尽在信中,请大执事查阅。”车夫明白,这是胖子敦促他速度了事,若再废话,恐徒惹其不快,遂也不再遮遮掩掩,站起身,从袖中掏出一卷白帛,恭敬地递给钱执事。
“既然赵老有书信在此,我照办就是!”胖执事阅过书信,对于赵老给出的好处很是满意,遂也不再追究那点疑惑,反正赵家自己家事,他没必要参一脚进去。
说完,胖执事放下茶,低头假寐,彷佛要睡过去一般。
“有劳大执事!那在下告辞了!”车夫识趣,当即拱手告退。
“嗯。”胖执事淡淡地应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