获得了皇帝顾北冥的认可,由顾南风率领,那支扛着“东缙”二字大旗的独立军队离开京师,经过接连半月的艰苦跋涉后,预备朝外围的防御关卡前进,开始布下阻挡塞北异族的防线。
顾南风似乎并不忌讳让部下知道,自己从军的大队里面,有一个似乎与“铁血”“战争”这样的字眼格格不入的存在,其美貌足以让因长途跋涉而显得灰头土面的众将士们精神为之一振的女子,邬雪琴。
这名女子的美貌,大家有目共睹,因为在行军路上,唯一有资格与顾南风并驾齐驱的,就是这位骑马技术似乎还不太熟练的娇小人儿。
邬雪琴自问生平最大的志愿就是游遍大江南北,最初允诺与顾南风同行,也是出于“公费旅游”的心态,想像中的一切,美好得不得了。
可是,旅程还没有开始,事情的发展就已经超出了她的想像。
顾南风提出,想要随行,不是不可以,但是必须有一个条件,学会骑马。邬雪琴觉得没什么可难的,而且臆想中的骑马,是一件相当拉风的事情,学上一学,有什么不可以呢?所以她很痛快地就答应了顾南风的要求。
然后接下来,在大军出发前的数十天里,她付出了全身筋骨散架,遍体伤痕累累的代价,来换得缓缓御马前行而不至于被马颠簸下来的技能。
顾南风看得心疼,几次劝她不要再继续了,她也不是没有想过放弃,但是那要退缩的话,总是说不出口。
她穿越来这个世界,几乎没有主动地做过任何一件事情。好不容易获得了能够主动行事的自由,而且是自己亲口承诺过的事,怎么能轻易放弃?
每当想要放弃的时候,骨子里的骄傲,就不失时机地跳了出来,告诉她一定要坚持,坚持再坚持。
所以,即使第一百次被马摔下来,她还是会揉揉屁股站起来,第一百零一次地爬上马背,顶多嘴里悄悄骂两声娘。
当她终于能顺利地骑在马背上走完一段不算短的路程的时候,看着顾南风投来的赞许的光芒,一种想要流泪的自豪感油然而生。
通过自己实打实的努力,来获得了肯定。而且,给予她这份肯定的不是别人,是不久之前还对“女人”这个字眼充满了怀疑和轻视的顾南风,这使得她心中的成就感加倍。
然后她才发现,想要持续享受成就感,也是要付出代价的。原来骑马并不是想像中那么拉风的事情。骑马时间长了,屁股酸痛不已,由于长时间颠簸,全身骨肉都是麻的。
光这些就算了,关键的问题在于,马蹄在黄土上奔跑,扬起的灰尘相当之厚重,虽然披了麻衣的外罩,头上也带了风帽,还是挡不住无孔不入的尘土,一天的功夫下来,人简直变成了土人,抖一抖就能掉下一身的渣来,这时候邬雪琴就什么都不想了,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痛痛快快地洗个热水澡。
而在行军途中,最珍贵的东西就是水。水除了用来饮用和必要的洗漱之外,每个人的配给都很有限。虽然邬雪琴身份特殊,能够享受比普通军士多几倍的用水,可即使是这样,分配下来的水也不够擦全身的。
顾南风又是一个相当讲究军纪军规的人,他所能做的,也只是将自己配给的那一部分水很节省地用了一点之后,将剩下的全部交给邬雪琴。
这样的情况导致的后果就是,邬雪琴必须脏三天,然后才能干净一天。因为三天积攒下来的水量,才勉强够洗个澡的。
脏了不能洗澡,这恐怕是尘世间最为痛苦的事情了吧……
到了目的地安营扎寨,又休息了两天。因为住所固定下来了,水源的问题也得到了解决。邬雪琴痛痛快快地用了将近一吨的水,将全身三万六千个毛孔都洗了个干净,竟然有投胎重新做人的快感。
在这休整的两天时间里,邬雪琴除了休息以外,还在被顾南风允许的范围内,时不时地东溜溜,西走走,她也是整个行军队伍里面,唯一能够享受悠闲和安逸的人。
而其他人,包括顾南风,全都是忙碌的。他们安营扎寨,准备粮草,武器,马匹。所有的人都在不停地走来走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然而秩序井然,忙而不乱。亲眼见到的这一切,令邬雪琴对顾南风的领军能力有了一个初步的印象。
她从前只是听别人在说,顾南风是一个如何如何缜密,如何如何出色的人物,可是从来没有见识过,她所见识到的,全是他的那些古怪脾气,令人捉摸不透的恶趣味。
可是在军营里,她见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顾南风,一个在众多将士的眼里,神般的存在。
可以说,在这几万人的大军里,顾南风是最忙的一个,每天都有无数个人进出他的帐篷,汇报各种各样的情况,每一天都有无数件事情等待着他做出决断。
而邬雪琴的帐篷,正紧挨着顾南风的右边,每一个进出顾南风帐篷的人,她都可以看到或听到。邬雪琴虽然看不出什么门道,可是她能感觉得到,每一个人来的时候,脚步都是急切的,可是走的时候,却变成了轻快的。每一个人来的时候,脸上的表情都是焦急而凝重的,可是走的时候,却变成了愉快的。
有时候邬雪琴站在自己的帐篷门口,看着这些来去匆匆的,神色各异的人们,会情不自禁地想,顾南风对他们说了些什么话?他每天要做多少个决定,解决多少个实际问题?
白天的时候,邬雪琴极少能有机会见到顾南风,虽然顾南风对她说过,她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都可以随意出入他的帐篷,可是邬雪琴有自知之明,从来没有在他忙碌的时候进去过。
而当顾南风终于能闲下来的时候,通常都是深夜了。这时候他会带着一脸的倦容,来到邬雪琴的帐篷里,如果碰巧她还没睡着的话,他就会坐在她的床边,问问她今天都做了些什么事情,见了些什么人,说了些什么话。
而且,他似乎并不忌讳让邬雪琴这个局外人了解一些关于这场战争的事情。邬雪琴逐渐也知道了,顾南风他们将要面临的,是一场极为特殊的战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