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终于还是爆发了。
邬雪琴很庆幸,这一天来得比想像中的早。
在得知沈风华的事情之后,她已经不愿意,也没法将自己融入屈昂定义的角色,全心对付顾南风。
顾南风是个狠角色,有城府,有手段,常常为了达到一己的目的,而不惜采用非常的手段。可是,如果这样就能叛他的死刑的话,那么这个世界上,该死的人实在太多了。
正因为看到了顾南风不为人知的一面,所以邬雪琴一直在想,如果日子再这样平平淡淡地过下去,她无法想像,自己将会以什么样的姿态面对顾南风,似乎一切都不在她的控制范围之内。
可是,回想起来,从遇见顾南风的第一天起,一切就不在她的控制范围内。
相遇的头几天里,他们之间就发生了一切可能发生的关系。抱也抱过了,亲也亲过了,爱做和不爱做的事,也早早的全部都做了,虽然并非出于自愿,可终究是不争的事实。
接踵而至的,是令人刻骨铭心的侮辱,和激烈的仇恨。做了很多事,来宣泄心中的愤怒,可是末了,阴差阳错的,两人谁也没落得好。
从沈风华处回来,她表态不会离开的那天,看着顾南风脸上狂喜的神色,邬雪琴暗暗下定决心,从此乖乖依照屈昂的安排行事,再不鲁莽地对顾南风做任何事情。
因为唯恐被顾南风的好感染,而变成没有原则的软体动物,邬雪琴回到梁王府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肃清与顾南风的关系,和他约法三章,每一条都是用来约束顾南风的。
第一,禁止任何形式的肢体接触,和任何暧昧的言语(包括眼神)。
第二,禁止过分关心。
第三,禁止夜晚拜访。
对于这些近乎苛刻的要求,顾南风只淡淡地说了一句“有人心虚了”。
短短一句话,就让制定规章的人的脸,瞬间红成了熟透了番茄。然后,该番茄挥舞着毫无威慑力的拳头,说了几句狠话,受到如此“强大”压迫的顾南风,只好承诺答应。
他是个信守承诺的人,每一条都做得很好。
而且,似乎做得太好了,好到让邬雪琴有些失落的地步。
有时候,他会一整天都不来看她,直到傍晚的时候,才匆匆进来和她说几句无关痛痒的话,就立刻又匆匆地离开了。
虽然知道,他是为国事在忙,可是仍然会觉得恨恨的。
这种恨恨的心理,只是一瞬间,然后马上就被消灭掉了。
消灭这种心理的办法,就是拼命地想齐师墨,想他的样子,他说的话。可是,她慌乱地发现,她竟然记不太得他的脸了,他的样子,在她的脑海里变得越来越模糊。
邬雪琴觉得无法原谅自己,怎么会这样?她心中一片惶恐。
然后她对自己说,实在是,很久很久没有他的消息,没见到他的人了。都说,任何思念都会输给时间。好像很有道理。
她试图说服自己,可是到末了,总是以痛哭失声作为结束。
有时候深夜,独自睡在大床上(顾南风超豪华的卧室,已经被改造成她的地盘),身边没有人陪伴,甚至连一丝旁的呼吸都听不到,思念就像荒草一样疯长。
是灰色的,无望的思念。她甚至都不知道此生能不能再见他一面呢,那个古怪的,可怜的,天才的画师。
齐师墨。
他是她所有忍耐的动力,也是最终的目的。
在这个世界上,能够真正给与她温暖的,只有齐师墨。
他的好,是孩童般毫无功利的好,是无可比拟的赤子之心。
可是,每当想到这里,另一个人的样子,就会毫无预兆地跳进她的脑子里来。
那是顾南风的脸。
永远皱着的眉头,深而沉静的眼神,紧抿的双唇,和久不相见的齐师墨形成强烈对比的是,邬雪琴天天看见他,闭上眼睛,稍微一用力,他的样子就跃然脑中了。
她会想,顾南风呢?顾南风对她就带功利,有目的了吗?
想着想着,她整个人就郁闷了。索性不再去想。
她无法原谅自己,竟然会把这两个人在脑子里比来比去。
如果再这样下去,她会崩溃的,所幸,所幸,战争终于来了。
邬雪琴那时候正躲在房间里,跟着一个年长的下人学绣花,用以打发无聊的时间。那时候正是中午,初夏的蝉还不很嚣张,有一声没一声地叫着。
绣花看起来简单,却是一项考验耐心和注意力的活,邬雪琴忙了半天,针脚依然是七歪八扭,和别人做出来的花样没法比,加上天气又有点小燥热,她一时心浮气躁,额头上出了好些细密的汗。
然后顾南风进来了,手里拈着几朵雪白的玉簪,交给下人,示意她将这花插在邬雪琴的头上。
如果是以往,顾南风一定会不辞劳苦地自己动手了,可是,三大禁规章制度出台以后,“插花”这样的举动被视作洪水猛兽,被严令禁止了。
邬雪琴心里正烦躁呢,那下人的手又重了些,被遣了下去。然后,邬雪琴将已经插好的几朵花一一地从头上除下来,用手指胡乱碾碎。
那花朵新鲜无比,似乎还带着早间没有消褪干净的露水,就这样被她一点一点的掐碎,揉烂了,全无一点怜惜之情。
顾南风不动声色地看着她的举动,过了一会,将被她碾碎的花瓣拢到一起,说:“怎么样,这就消暑了吗?”
邬雪琴将手里惨不忍睹的绣花板丢开,没好气地道:“是啊,我乐意,这么干凉快。”
顾南风“哦”了一声,似乎想到了什么,然后起身出去了。
邬雪琴看他没头没脑的来了,什么也没说就走了,更加心情恶劣,便重新拾起绣花针,在自己的手背上细细地扎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