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雪琴捧着肩膀,蜷缩牢笼的一角,惊恐地看着不时飞窜而过的肥胖老鼠。
这是阴暗,阴森,冰冷的地牢,生平第一次来这样的地方,却毫无新鲜感。
刚进来的时候,空气里弥漫着稻草发霉的味道,呼吸进肚子里,连五脏六腑似乎也跟着发霉了,呼吸也就变成了一种折磨。好在过了大半个时辰,鼻腔已经适应了这种味道。
邬雪琴站起身来,很快就全身发冷;蹲下身子,又不敢坐下去。因为地上腐烂潮湿的稻草里,随时可以看见无数个小强,快乐的进进出出。
如果要给这地方评级的话,一定是五星级吧。居住环境恶劣,五星;服务员(狱卒)态度恶劣,五星;大门透风,个人丧失隐私权,五星;食物恶劣,五星;水质恶劣,五星;马桶是一个黑罐子,五星;……
邬雪琴自己给自己找着乐子,却掩盖不住心中的一阵阵恐慌。
想起自己在南厅的那番作为,当时豪情满怀的义举,到现在看来,只是觉得愚蠢到了极点。
明明知道这是个男权社会,为什么还要那么冲动?让那个姓刘的摸一下又怎样,忍忍不就完事了吗?
现在怎样?逞能了,发泄了,痛快了,然后被送进地牢了!
为什么总是控制不住自己?邬雪琴啊邬雪琴,再这样下去,你就算是有十条命,也会被你挥霍一空的!
懊恼了半天,肚中饿得咕咕叫,鼓起勇气端起狱卒送来的食物,看了一眼,再次失去吃下去的勇气。
要不怎么说人家是五星级的呢?看不清原材料,看不出烹饪手法,没有温度,没有卖相,黑乎乎的一团,湿答答,黏糊糊的,飘着销魂的馊味,足以败坏一头饕餮的食欲。
如果再饿上个三天,她有可能在意识混乱的情况下把这盆东西囫囵吞下肚吧,但是现在,宁肯就这么饿着,也坚决不吃!
可是,空气里为什么飘来了食物的香味呢?而且那么香,那么香,是什么呢?
伴随着食物的香味同时出现的,是轻盈的脚步声,还有叮铃铃的饰物轻击的声音,像是精灵踏着乐符在走动……
谁?邬雪琴本能地竖起耳朵,睁大了眼睛望着牢笼外,如同警觉的兔子。
那脚步竟然是朝她这边走来的,越来越近,而食物的香味也越来越浓郁。
“你好啊,坏脾气的丫头。”银铃般的声音,夹杂着明显的南方口音,很好听的,年轻女孩子的声音。
邬雪琴抬起眼,只看见一团银灿灿。她的眼睛已经适应了牢笼里的黑暗,乍一看到这么闪亮的生物,竟然有些不适应。
“南诏公主?”邬雪琴愕然地站了起来。
真的是南诏。她还是宴会上的那身装扮,只是摘掉了头上繁冗的头饰,显得轻灵了不少。此刻,她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正含笑望着邬雪琴:“叫我紫安吧,这是别人给我起的,你们汉族人的名字。”
“紫安……”邬雪琴轻轻重复着这个名字,很客观地评价:“很好听,起名字的人很用心。”
“是么?”紫安开心地笑了起来,眼睛里闪着自豪的光芒:“是南风帮我起的。”
顾南风——紫安?邬雪琴轻轻一哂。她无论如何也没法把这两个概念联系起来。顾南风,应该是诗意/浪漫/柔情的反义词吧!
虚伪!不过这也不足为奇,因为南诏是他野心的翅膀么,他当然会不遗余力地讨好这位异国来的公主了。
紫安从栅栏的缝隙里递过一个东西,邬雪琴这才发现,这是一个竹制的,相当精制的带盖的竹篮子,那浓郁的香味,就是从里面传出来的。
“这是……”
紫安抿嘴一笑:“你在这里关了这么久,一定饿了吧。这是我们南诏的特色,荷叶鸡,清香不腻,打开看看吧。”
邬雪琴其实对这个南诏并没有多少好感,一想到她和顾南风勾结,筹码竟然是罂粟,就更是浑身不爽。
而且,无故献殷勤,非奸即盗,自己跟她素不相识,她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好?
所以,她强吞着唇齿间涌动的口水,客气地将竹篮推了回去:“多谢你的美意,可我并不想吃。”
“不想吃?”
紫安惊异地看了她一眼,自己掀开盖子,捧出那荷叶鸡来。荷叶的清香,混杂着鸡肉的鲜美,热气腾腾地在这五尺见方的狭小空间里散开。
“你为什么不吃?荷叶鸡是我最喜欢的食物。”紫安殷勤地向她献宝,双手直往前送,“我特意吩咐厨子做的哪,快接着。”
看着她娇小的身躯几乎要嵌进栅栏里,双手还在往前送,邬雪琴只好接过。这公主怎么回事?也不想想,人家愿意吃她的东西吗?
“我还带酒来了哪,吃饱了就喝一口,比神仙还快活。”紫安见她接了,心情大好,又从篮子里翻出一个青碧的竹筒来,拔开上面的竹盖子,甘冽的酒香顿时满盈于室。
“你这是做什么?”邬雪琴再也受不了了,“我是个阶下囚,你贵为公主,又是顾南风的贵人,你真的没必要这么做。我想来想去,实在想不到自己对你有什么利用价值。”
“利用价值?”紫安有些生涩地重复着这个词组,“不不,我不想利用你。”
“那你为什么又是送肉,又是送酒?”邬雪琴板着脸,“难道我明天就要被杀头了,这是给我的最后一餐吗?”
紫安明显听不懂邬雪琴的话,秀气的眉头微微皱起,眼中有些困惑:“我们南诏人,只把美酒和肉,献给自己的朋友。我很喜欢你。”
轮到邬雪琴困惑了,一系列不纯洁的念头在她脑海飞闪而过……同性恋?GL?拉拉?LESBIAN?
“因为你是好样的。”紫安向她竖起大拇指,脸上露出俏皮的笑,“我来这里很长时间,第一次看到你这样的女孩子,你很勇敢,很直接,嗯,像我们南诏人。”
这个手势好像似曾相识……邬雪琴猛然想起在南厅看到的最后一幕,那时南诏不就是做着这样的动作,带着这样的笑容吗?
难道她……真的认为自己勇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