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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往事

已经进入傍晚的酒馆里人逐渐活泛起来。

酒馆靠窗的一隅,向窗外望去点点残阳点缀在西边,不时能听到落地窗外行人谈话的声音。酒馆内,大多是同怪物厮杀一天的冒险者们。

被吊在天花板上的魔晶灯照亮的酒馆里,脸颊被酒微微熏红的元木木诉说着往事,中午的时候,黄昏的时候,她都在诉说着。仿佛要将埋藏在心里的噩梦抽丝剥茧一样,一点一点扯出来给洛米看。

敞开的大门,吹进一股带着酒味儿的寒冷的夜风,洛米不由得缩紧脖子。

见状,元木木抓住酒壶将洛米面前的酒杯斟满,红中带绿的酒面泛起的涟漪久久不散。

说是酒,倒不如说是含有酒精的饮料。洛米也不矜持,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看着眼前的说起来还是个小男孩的面色稚嫩的少年,元木木心感疑惑,明明打定主意不想说给任何人听,深藏起来不被任何人发现,为此不惜背井离乡也有保守的噩梦,却在这个相见才不过一天的少年面前心甘情愿地说出来。

“我真名叫元木木莲,稍大些时从孤儿院出来后,像大多数初出茅庐的冒险者一样,习得几个技能后就兴匆匆地跑到怪物巢穴胡乱砍杀,最后的结果……可行而知。”

元木木这样说,洛米在对面手撑着脸,凝视她那澄澈的被眼镜挡住的双眼。

“就在我濒死垂危之际,路过的好心的冒险者救下了我,后来稀里糊涂加入【伽蓝庭院】,而救下我的正是团长伽蓝红莲。公会不大,只有寥寥数人,但是除我之外每个团员都很厉害,至少也是史诗级的段位,带着我这个拖油瓶,伽蓝庭院四处征服巢穴,终于……”

元木木有些哽咽,稍微停顿一下后,复又开口说着,洛米已然发现她双眼湿润,可并没说什么,只是默默替她斟满酒杯。

“那是一个顶级巢穴,现在看来说是和红龙巢穴同样等级也不为过。当然这么厉害的巢穴单靠伽蓝庭院是没办法征服的,至少需要三十六名冒险者组成的战团。可是刚刚进去时这只是个普普通通的高级巢穴而已。就在我们杀死怪物头领时,突然出现了两只神赐级怪物,结果除我之外的成员都没能从那里出来。”

一口气喝完洛米替她斟满的酒,因为情绪激动而面色潮红的元木木,终是抑制不住伏在桌上小声哭泣起来。

“本来……团长他可以活下来的,可是……他……却因为我……”

哭得有一会,许是情绪稍稍稳定,元木木继续说着。

“团长用秘技把我强制性转移回城,至今还记得团长那张最后对着我笑的现在看来稚嫩的脸。”

你要不甘心,就用我的遗产努力修行下去,杀了这两个混蛋替我们好好收殓下尸骨,到时候再好好骂我吧。团长他笑着对我说的,元木木说。

大概是回想起那时的情景,好不容易稳定的情绪又爆发开来,元木木泪眼婆娑,眼泪止不住地滑过脸颊,滴在桌子上。

“……幸存下来的我当然不甘心,为什么弱小的人连死都没法选择。我恨团长,我更恨弱小的自己。从那时开始,我奋力地修行,每每把身体弄得破破烂烂时就会想起那张恨不得撕烂的笑脸,到后来……”

“到后来……我成为了神话冒险者,好像再没有比这段位更高的。”

说到这里,她脸上并不是自豪的表情,而是嘲笑,嘲笑自己。

“神话又有什么用?后来我把那两个该死混蛋杀掉,却发现连团长他们的尸骨都已经找不齐了。可笑的是……真可笑啊……因为我独自征服那个顶级巢穴,居然……哈哈……居然被称为红莲王……”

头昏脑涨的元木木努力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却不是平时那张天花板。

“这是……哪里?看起来像是学院的宿舍。”

摸摸身体,发现衣服已经被换过。

很明显,她记不得昨天是怎么离开酒馆的。

吱呀一声,端着碗的洛米进来了。

“你醒啦,先把这个喝了吧,我不擅长做饭的,只好胡乱煮了点东西,宿醉可不是那么好受的。别那么看我,昨天是我把你背回来的,早知道就不让令羽和木羽她们先走。放心吧,我可没对你做什么不该做的事情,衣服是远霜替你换的。”

碍于元木木异样的眼神,洛米巴拉巴拉说了一大串。

“呵呵……哎呦。”

突然坐起身的元木木因为幅度过大,头有些痛,呻吟一声,手捂着后脑勺。

其实元木木只是在想着为何会对这个初次见面的少年这么熟稔,甚至已经到了无所顾忌的地步。

面色略微有些羞红,“会长你……想做……估计目前还没什么资本啊。”

“谁说的……要知道你这么说,昨晚就是远霜她们拦着也要把你办咯。”

“快喝了吧!”

将碗硬塞给元木木,洛米在床边坐下来。

元木木憋着一口气喝完,双眉紧蹙。

洛米却在一旁含有报复意味地笑着。

“那个……昨晚我没说什么吧?”嗔怪瞪了一眼洛米后,元木木小声问道。

“啊?没……没,睡得像只死猪一样,还会说什么啊?”

“你才睡得像死猪。”

其实洛米没告诉她的是在他背着她回来的一路上,直到将她放在床上睡着前,她嘴里一直念叨着:“团长,是你吗?你回来了,我可恨死你了。”

察觉到对话甚是暧昧的两人,双双别过头去,不敢看对方。

“会长,你很温柔,甚至让我有种再次见到团长的感觉。”

温柔的声线,朝阳下的元木木的笑容仿似连朝阳都一起融化掉。

感受到她所散发的气息,洛米扭头看着早已转过头看着他的元木木那清澈纯真的眼瞳。

元木木凝视着他的双眼,透过他的眼睛看到他心里去,微微的笑容,“能认识你真是太好了,若是旁人听到我说那些往事,大概少不了会带着怜悯的眼神看我,还会说什么感同身受,在我看来,那些都是错误的,都是妄言,没有经过苦难的人根本没有资格那样说。而你……洛米,只是静静地听着。”

她那纤细的双眉随着笑脸柔和地弯曲起来,娇小的樱色的嘴唇绽放出洛米从未见过的笑颜。

看着元木木如纯洁的百合花一样开放的笑颜,他的脸瞬间一片通红。

“我呢,希望你变得更强,不是为你自己,而是为了我。”

“哦?”

“所谓冒险者啊,如团长一样那么厉害的人,也会丧命的,更不用说别人了,真不知道会在那里丢掉性命。昨天才见过面的人,今天以后或许再也见不到了,这种事情比比皆是。我啊……”

“……”

“看得太多了,所以啊,我希望你活着,别让我在你死后恨你,那可是很不好受。比起死去的人,活着的人可是更痛苦的,这可是我亲身经验。”

洛米兀地仰头看着天花板,“你这样太狡猾了,我还能说什么?”

“……而且啊,你刚才不是说要办了我吗?”

“这这这…………”

洛米脸更加通红,一溜烟窜出了宿舍。

“哈哈……”

留下放肆大声笑着元木木独自在宿舍,一颗晶莹的泪珠从她滑落下来,“团长啊,你可真招人恨!”

“哦……好像忘记跟他说岁末祭典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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