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南洋的铁孜然等人面面相觑,交换了一下眼神,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震惊。
哈多败了并不稀奇,最令他们难以接受的是,即使哈多败了,却也没能探出那个小和尚的功夫底细,感觉上,延觉的功夫就是占了一个“快”字,只要能克制住他的速度,就有可能击败他。
但铁孜然等人都是身经百战的实战家,知道事情并不是表露出来的那么简单,但事到临头,面对这位高深莫测的小和尚挑战,也不能不应战,否则这个糗可出大了。
挑衅者反被将了一军,这事让台上很多置身事外前来观礼的名宿暗自好笑。这个时候,一位脸如枯木、身材高大的紫服女人站了起来,龙行虎步的来到广场,与延觉面对面站立。
“六合门陈紫嫣,请指教!”
“好,”延觉无可无不可点点头,但心中却是暗凛,对于女人一般人是轻视,延觉却不同,他深知有些女人的恐怖,就如董天珠,天下封顶的三大宗师之一,谁敢小觑?
武侠小说之中描写的,说是江湖上行走三种人最可怕:女人、小孩和老人。因为这三种人天生弱势,若是没有惊人艺业,绝不敢独自行走江湖,闯出名号。
“请指教!”
“我想和你比兵器,行不行?”陈紫嫣忽然提议。
延觉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要了一根普通的少林戒棍。陈紫嫣却撩开紫色的衣服,从贴身的腰间取出了一对只有半尺长的雪白折刀。
这种折刀有个学名叫“双斩刀”,一般是善于贴身短打战斗风格的人喜欢使用的。大家如果看过《咏春》就有个直观的概念,就是与大猩猩对战的时候,严咏春所用的那种短刀。
所谓“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两人的兵器针锋相对,再次令得观战的众人浑身一震,感觉兴奋起来。兵器一长一短,便非常贴切地阐释了功夫中长短相争的精髓,应该说可以让人从中获益,所有人都打起精神,认真观看。
少林棍法多样,打大体的系统可分猿猴棍法、齐眉棍法、镇山棍法、盘龙棍法、六合棍法、风波棍法、劈山棍法、狼牙棍法、三节棍法、稍子棍法、小梅花棍法、八宝混元棍法、夜叉棍法、上沙牌棍法、中沙牌棍法、下沙牌棍法、五虎群羊棍法等二十余种。
延觉心随棍走,使得正是少林刚入门弟子都必须研习的一套最普通的盘龙棍法。
盘龙棍的使法有歌诀,很多少林弟子都会唱:“高四平势变换活,枪来扎脸用拿法。扎前拳蹲身打下,棍底枪搭袖可脱。中四平势真个奇,神出鬼没不易知。开合纵横随意变,诸势推尊永不移。低四平势上着,白蛇弄风拿提。凭伊左右扎来,边裙二拦随作。棍高可扎前拳,惟防搭袖高削。上弓捧打雁翅同,须知左右虚实异。他用穿提来逼我,左拉右拉随手济。移身后足推向前,便成骑马将人取。伏头高不易推,挨稍急进莫徘徊。左右扎我劈打易,高低扎我提拿开。搭袖势来虽可畏,犹有四平堪取裁。定膝立势似伏虎,劈拿提打我为主。倘遇搭袖高削来,顺变二拦来救补。尽头枪与提原异,偷步上斜行极利。虎口枪来我不防,待乘虚匚拿难避。潜龙摆头落,诸势以静降。防四坐无空,惟防虎口枪。铁牛耕地甚刚强,拦上打下最难挡。惟有圈穿乘势妙,四平变势另思量。”
有人说,盘龙棍是混合了五郎八卦棍和岳武穆的岳家枪的精髓而成的,乃是棍法中的基础,但因为流传太广,因此当少林弟子看到延觉竟然使了这套棍法,都十分不解,而且很是担心。
陈紫嫣肯定是熟悉这套棍法的,那比试起来,小师叔很吃亏啊。
但很快,大家看到,在延觉的手中,戒棍舞动,泼水难进,往往不过是最普通的棍法,在他的手中仿佛都尽了奇妙,这棍子仿佛一条蛟龙,上下翻飞,陈紫嫣根本无法近身。几有化腐朽为神奇的手段。
看台上的武元音看了片刻,长叹一声说道:“想不到延觉小师傅的功夫竟然已经臻至化繁为简,大巧不工的地步,若他真是一年前开始练武,那他的根骨天分就很恐怖了。”
很多拳师心头纷纷大震,很多复杂晦暗难明的目光都看向了场中的少年僧人,心中起了心思。
永智、永信等高僧心生不悦,这武元音分明是要给延觉树敌啊,就算是再天才,成长不起来也不过是昨日黄花,这看似褒奖的几句话,立即为延觉带来了不少杀机。
数十招之后,陈紫嫣的双斩刀连延觉的一丈之内都没进,心中升起了一些急躁。突然,她身子一蹲,刀法一变,身体滚到在地,双刀舞成两团银光,翻身一滚,直扑延觉的下三路,竟变成了地躺刀法。
“六合地躺旋风斩!”永智大师脸色一变,第一时间认出了这门刀法。
六合拳大家也许都有了解,在世间流传也颇广。拳有内三合,外三合的讲法,内三合指“心、意、气”三者相合,即“心与意合,意与气合,气与力合”。“外三合”指“手脚、肘膝、肩胯”三者相合,即“手与脚合,肘与膝合,肩与胯合”。内外合一,即为六合。
拳如此,其实刀法、剑法、棍法……等各类兵器达到内外合一,都可以称得上“六合”。“六合地躺旋风斩”便是如此内三合、外三合嵌合的刀法,而且其中还夹杂了诡异的地躺刀法,端是极其诡异。地躺循迹,六合迷踪,让人防不胜防,上天入地都难逃一斩。
陈紫嫣浸淫刀法近十年,一手双斩刀出神入化,就像是她身体的一部分,指挥如意。而且“六合地躺旋风斩”极其少见,一般人面对这样诡异飘忽的刀法,都会措手不及。
延觉也是如此,他感觉形势在一瞬间便逆转,周围一团刀光忽隐忽现,虚实难测,根本看不出来真正的杀招隐藏在何处,一时之间他节节败退,被杀了个措手不及。
“纵步连环劈”、“回马清风斩”、“弹腿刺刀”、“撤步拖刀”……一刀又一刀,犹如闪电霹雳、滚滚轰雷,咄咄逼人。别看陈紫嫣一介女流,她的招式狠辣迅疾,刀刀都是致命杀招。
交手到了二十几个回合,突然场中“嗤!”地一声轻响,延觉感觉手上一轻,双斩刀已然将一截戒棍削断,陈紫嫣抢进他的中线,挟着一道雪白的光芒恶狠狠地往他的胸口扎来。
“啊!”
所有人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那些关心延觉安危的好友如恒明、恒远、恒林等人甚至惊得失控,蓦然站起身来,有些少林年轻弟子闭起了眼睛,他们觉得下一刻就会见到一场血溅三尺的血腥场面。
延觉自始至终都没有变化的表情终于变了,他叹了口气,两手握住被削断的戒棍两头,口中轻吐两个字:“波若!”
他的僧袍舞动,别人看不到的手臂表面,一道气劲贯穿而来,戒棍弯成了一把弓,首位几乎要连在一起。
“啪”的一声,就像是鞭子抽在了空气中那种响亮的声音,就在双斩刀刀尖距离延觉胸口不足一寸的时候,延觉放松了左手,戒棍崩了回去,后发先至,直接砸在了陈紫嫣的手腕上,清脆的咔嚓声音传遍了广场,大家的心弦明显被震了一下,很多人都不由自主的倒抽了口冷气。
一道白光划过长空,当啷一下落在了数丈开外。
陈紫嫣疼的冷汗如雨下,谁也没有想到,她居然丝毫不顾自己已经骨折的右手,而是再次狠狠举起左手的斩刀,狠狠劈了下来。
延觉脸上无悲无喜,右手竖在胸前,似缓实快地拦在斩刀的面前,五根手指一合,搭在了刀的侧背之上。陈紫嫣咬着牙刀刃一横,欲削断他的手指,可眼睛一花,依然发现斩刀被延觉握在了手掌之中,任凭她如何使劲,都犹如撼进石头当中,纹丝不动。
延觉手指一掰,精钢斩刀竟然弯成了弧形,接着,他的手指仿佛“挥弾琵琶”,就像是橡皮筋弹动的声音连续响起,不停的点在陈紫嫣的手臂上,陈紫嫣疼得脸色都变了,整条左胳膊完全没有知觉,双斩刀当啷掉在地上。
延觉探出手掌,一把向她头顶天灵盖抓来。陈紫嫣绝望的闭起了眼睛。
久久没有动静,当陈紫嫣睁开双眼,发现一个巴掌五指撑开,停在了她的脑门上。
“你败了!”
延觉收回手掌,淡淡说道。
陈紫嫣点点头,双臂垂落,这次她深知败得彻底,两手都被废了,任凭人宰割。眼前这个小和尚武功确实深不可测,恐怕就是不用兵器,自己也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陈紫嫣颓然立场,勉力抬起左臂,看到这把被延觉抓过的斩刀两侧,赫然有着五道深深的指印,像是刀刻的一样。
谢绝了少林僧人送去治疗的好意,陈紫嫣回到父亲身边,陈向东帮她恢复血液流畅和接骨,当看到那柄斩刀的指印时,眼睛微微一眯,轻声对陈紫嫣道:“不要灰心,紫嫣,这和尚功夫已经练到了明劲,而且还不是刚入明劲的水准,你败得不冤。”
陈紫嫣娇躯一颤,显然是极度惊讶,她刚要说话,陈向东已经悄然制止。
“父亲,这消息不告诉铁孜然他们吗?”
“哼,岂能只是我们吃亏,这失败也要一起分享才是。”陈向东冷冷说道,陈紫嫣若有所悟。
海啸一般的叫好声淹没了整个广场,延觉连胜两场,赢得了所有弟子的疯狂欢呼,大家叫着“小师叔”,不停的喧嚣。
在这一刻,延觉才真正收获了众弟子的敬仰之心,成为了新一代的“偶像”。
“好家伙,差点被他给吓死!”恒明拍了拍胸口,心有余悸的说道。
恒林则看出了点什么,低声说道:“小师叔的武功好像强了很多,现在我恐怕都在他手中走不了几个回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管他呢,只要是小师叔赢,这就好了。狠狠教训一下这几只南洋猴子。”恒远兴奋的说道。
其他几位南洋青年拳师互相看看,心里都变得有些沉重。
莫非今天自己这些过江龙乘兴而来,反而要在这里被人横扫,自取其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