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局迷
欧阳无双抱着‘快手小呆’和赵齐走了。
而‘鬼捕’躺在血泊中,一动也不动。
‘飞索’赵齐看也没多看‘鬼捕’一眼,因为他知道铁成功的身上一共断了两根肋骨,后背被鞭身抽中三鞭,前胸遭到鞭头捅了二下,这是他口吐鲜血不止的原因。而最能要人命的应该是‘鬼捕’后腰上连续两次被自己鞭梢扫中。
现在‘鬼捕’虽然还没断气,但再过半个时辰,体内的毒素开始发作,‘鬼捕’就会全身抽搐、肌肉萎缩而死。
‘飞索’赵齐明白,欧阳无双也明白,‘鬼捕’目前也只不过比死人多了一口气——只一口气而已。
明明‘鬼捕’是遭到‘飞索’赵齐的袭击,而自己又在场,更是主使人,为什么欧阳无双要骗小呆说‘鬼捕’是受到了‘锯齿兄弟’的袭击呢?
她有什么阴谋?
她的目地又是什么?
这又是怎样的一个女人?
‘飞索’赵齐被欧阳无双支开了,临走时他的眼里露出嫉妒的火花,也更有愤愤不平的神色。
就像一个小孩子被抢走了心爱的玩具一样。
长街,昏暗。
夜深的时候。
‘飞索’赵齐独自一人行在这条寂静昏暗的长街。
再长的街也有走完的时候。
就在他快到这条街的尽头时,两个人拦住了他的路。
停了下来,赵齐只看着地上的两条长长人影,低着头不带一点人味的说道:‘走开!’
‘朋友,方便吗?可否打个商量?’
回答的语气虽然客气,可是那声音听在耳朵里,就像让人塞了一把冰碴子在衣服里,直凉到心里。
没想到对方的声音竟比自己还不带一点人味,甚至可说还带了些鬼气。
抬起头,映入赵齐瞳孔里的竟是活殭尸的两个一模一样的‘人’。
这个时候,这样的两个人,赵齐倒抽了一口冷气。
‘要多少?’
‘什么要多少?你以为我们是要钱?’‘锯齿兄弟’的老二回道。
‘不要钱?那你们要什么?’
‘想要你项上人头。’
‘你们是谁?’
‘“人吃人”,听过没有?’
‘“锯齿兄弟”?’
‘不错,肯借吗?’
‘可以,但要麻烦你们自己来取。’
‘飞索’赵齐话说完,已抖开腰际的布袋,那条一丈七尺的‘响尾蛇’长鞭立刻拖至地上。
‘锯齿兄弟’在看到那条长鞭后,齐皆一愕。
‘嘿嘿……阿大,我们中了大奖了,这人可是“飞索”赵齐呢,他的功夫并不见得比“快手小呆”差多少,嗯,他的肉也一定美味,嘿嘿……’
双目露出惊喜,锯齿老二对着他的哥哥说道。
‘我知道你们嗜食人肉,尤其是功夫越好的武林人,你们越喜欢,但今天你们可撞正了大板,可不是大奖。’
只因‘锯齿兄弟’这对吃人魔王人肉吃上了瘾,每隔个三五日就必须想尽办法去找一武林人物解馋。今天‘快手小呆’这煮熟的鸭子突然飞了,更是把这对兄弟的人肉瘾,引得心神难安。
于是他们满街寻找猎物,谁知却碰上了一肚子怨气无处发泄的‘飞索’赵齐。
因此二对一的激战开始了。
也是一场名符其实‘人吃人’的争斗。
起先双方尚能战至平手,但越到后来‘锯齿兄弟’也就逐渐落了下风。
只见那条‘响尾蛇’长鞭已经紧紧围住‘锯齿兄弟’二人。赵齐一腔怒气全发在了他兄弟身上,于是下手挥鞭也尽朝要害处出招。
吃人的人同样是人。
是人就有求生的意愿,尤其愈在危险中。
‘锯齿兄弟’的老大,在躲过赵齐的鞭梢后,抖手射出一支花旗烟火求救。
一蓬菊花也似的烟火在夜空中炸开——
于是黑衣女、许佳蓉二人全都被这蓬烟火引开了。
只见黑衣女是朝着这方向赶来。
而许佳蓉却是朝着另一方向。
一朵菊花般的黄色烟火居然能引起那么多人的注意,而且每个人的反应俱皆不同,这不是件很奇怪的事吗?
赵齐看见了,惊慌的问道:‘你们到底是谁?’
当然他问的是他们真正的身份,而不是他们的名字。
‘回燕山庄’里的疯子——燕大少也看到了,面容一惊却没有行动。
只单纯的为了美丽的烟花而引起他一闪即逝的惊慌吗?
欧阳无双也看到了,她推开怀中的小呆,几经思量又重新拥住小呆,就当没看到一样。
儒衫人看到了,他追蹑黑衣女而去。
但是他失败了,因为就在一犹豫间,黑衣女的身影已消失在黑夜里。
李员外当然也看到了,只是他想不出那一蓬黄色菊花形状的烟火所含的意义。
‘快手小呆’没看到,他正昏迷在欧阳无双的怀里,就算他醒了,也看到了,恐怕他也会假装没有看到吧!
‘笑谈天下事,醉卧美人膝’小呆他又怎么醒得过来呢?
‘鬼捕’就没有那么好的艳福。
就在儒衫人循着那烟火的方向赶回平阳县时,发现了倒在血泊里的‘鬼捕’。
所以‘鬼捕’只得躺在了儒衫人的怀里。
儒衫人双目寒星暴闪。
在查看了‘鬼捕’的伤势后,他抱起了他,如飞朝着城外奔去。
只见他喃喃念道:‘老天保佑他在,只要他在庄里,老铁你这条命可就捡回来了一半,老铁,老铁你可得撑着点,撑着点啊……’
‘鬼捕’脸色铁青,双手双脚已有了轻微的抽搐,双眼翻白,胸口更只有微弱的跳动,呼吸也只见出气多,入气少的份。
任谁看见,也都会认为这个人已一脚踏进了棺材,而另一脚也正要往里迈呢!也恐怕只有观世音显灵才有得救了。
儒衫人抱着他又要去找谁呢?
谁又救得了这个连鬼也能缉捕归案的大捕头呢?
‘快手小呆’在他一生中——虽然他才十九岁而已,见过最漂亮的女人,就是现在站在他面前的女人。
对女人,他一向很有研究,也颇能鉴赏。
他实在很庆幸自己在短短的几天里看到了这几个女人。因为有的人一生中可能连她们中的任何一个,也看不到。
欧阳无双;他的初恋人,迷人的眼睛,迷人的笑。
许佳蓉;‘仙女的面孔,魔鬼的身材’,冷艳、清丽脱俗。
然而比起面前的人来,这两个足够使人神魂颠倒的美人,似乎缺少了些什么?
她整个人穿着一袭拖地杏黄长装,垂散的长发,如玉的脸庞,适中的身材,全身彷佛散发出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就像一朵鲜艳欲滴的黄菊花。
漂亮的女人,哪个男人不想多看几眼?
问题是你看人的眼睛里是带着什么样的色彩?
‘风流不下流’‘嘴里轻浮,心里端正。’
这两句话可是小呆对女人一向的态度。
所谓‘酒肉穿肠过,菩萨心中坐’,小呆的想法就是这个样子,他绝对不会去做表面的功夫。
对这个面前的女人,小呆也只是欣赏而已。
当然他实在很想说两句俏皮话。
可是这个女人,给人的感觉就不是说俏皮话的对象。
更何况他现在是真真正正的说不出话来。
‘这是我的朋友,小呆。’欧阳无双介绍着。
‘你好,小呆,我是展凤。’人美,连声音也美。
小呆只得点头,算是招呼。
‘你不会说话?’
摇摇头,又点点头。
这种动作,不明就里的人一定会不明白小呆的意思,可是展凤却能了解他的意思,多慧黠的女人。
‘你会说话,只是目前变得不能说话对不?’
小呆点点头,眼里已露出佩服的神色。
展凤笑了,好美,尤其一口编贝也似的美齿是那么的让人目眩。
‘我想你平常一定很多话是不?’
腼然的,小呆轻轻地又点头。
一个男人,被一个女人,而且还是一个陌生美丽的女人说你是不是平常话很多,那种滋味就如同被人家骂你是不是很喜欢专门做一些脱裤子放屁的事是一样的。
所以小呆虽然是点了头,可是心里就像倒翻了的五味瓶,实在说不出是什么样的滋味。
‘对不起,我一向很率直,希望你不要见怪才好。’
就是能见怪,小呆也不敢见怪,因为他可是来治病的,一切也只有多忍着点了。
欧阳无双说明了小呆怎么变哑的情形后,展凤姑娘要小呆伸出了舌头看舌苔。
‘你中了一种慢性的毒药,这种慢性的毒药麻痹了你的声带,所以你会发不出声音。’
‘能治吗?’欧阳无双一旁问道。
‘可以,但需要一段时间。’
只要听到还能治,小呆就放心了许多。
因为在他认为不吃饭会死,不说话可也同样会死。
小呆和欧阳无双被展凤姑娘安排住到庄院里一处僻静的园子里。
这个庄院实在太大了,小呆也弄不清现在到底自己在什么地方,反正是在这个庄院里就是了。
除了不能说话外,他还有什么想不开的?
这么美丽的花园,这么豪华的房子,能和欧阳无双在一起,更能不时看到这么美丽的女人。
再加上做主人的并不小器,美食美酒也一样样的端上桌,让你尽情的吃喝个够。
追求生活上的享受,小呆是个能手。
他喜欢住漂亮的房子,喜欢穿高级手工缝制的衣服。
他喜欢美食、美酒。
他爱干净,爱说笑话。
他有钱,这些在他自己的家,他都能做到。
他满意他所拥有的一切。
可是他更满足这里。
因为这里有美女,而且他发现这美女也爱说笑话。
满意和满足的差别也就在此。
同一个庄院。
却不同的小花厅。
儒衫人抱着‘鬼捕’焦急的等待着。
一个年老的家丁陪在一旁,垂手而立。
‘少爷来了。’那家丁突露喜色道。
儒衫人抱着‘鬼捕’迎到花厅门口。
一个飘逸俊朗的少年快步走向这来。
‘老铁,老铁,菩萨保佑,你有救了,展龙居然在家,这可真是阿弥陀佛。’看到那年轻人前来,儒衫人心里念道。
‘鬼捕’现在气若游丝,就和死人差不了多少,全身已快缩成一只虾子般地被儒衫人抱着。
‘展龙,快,快,你快看看我这朋友,他到底中了什么毒?怎么那么厉害,还有他一身的伤,也需赶紧医治,你帮个忙,快拿你的药箱子出来啊!’儒衫人还没待那人走近,已一迭声的说道。
一抱拳,展龙面露狐疑的说:‘请问阁下……’
‘阁下个屁,是我,展龙是我,你快点救人行不?’
儒衫人一向谨言,此刻也有些口齿不清,还居然带上了荤字。
‘哦’了一声,展龙面现惊恐道:‘是你?你怎么……’
‘好了!好了,有什么待会再叙,救人如救火,你老兄就别磨蹭了行不?’
多年的朋友,展龙从来就没见过儒衫人有过这种惊慌的表情,他已感觉出他和他手中抱的这个微秃的人感情一定非常深厚。
要不然,以他这样的武林名士是很难看到他这失措的言词和举止。
立刻接过了儒衫人抱着的人平放在地毡上,展龙开始诊视,一面吩咐立于一旁的家丁去取药箱和一干用具。
好一会,展龙起身,面容忧戚的说:‘目前我已替他把伤势给稳定了下来,但是延搁了太久,尚需看这三天的变化,至于他身中的毒,还得麻烦你一趟,尽速去兰陵找我一个知交,借一只“玉蟾蜍”做药引才能清除干净,十天半个月内应该不至有问题,那时你也应该赶回来了。’
留下了‘鬼捕’,儒衫人匆匆上路赶去兰陵。
走前,他和展龙二人曾在密室谈了许久。
谈些什么?只有他二人知道。
然而,展龙从密室出来后表情却十分沉重。
而且他还一直嘀咕着:‘事情怎么会这样。’
儒衫人和展龙是一种‘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朋友。
这种朋友最是隽永,而且大部分都可以托命交心,虽然他们平常甚少聚面。
展龙展凤兄妹二人幼承祖业,医术武功均已登峰造极,但是他们却很少在江湖中行走,也因此认识他们的人很少,而儒衫人却正是这很少中的一个。
李员外像只疯狗般的在向阳城到处乱闯。
他不但疯,而且气,也更急。
因为他已肯定‘快手小呆’曾在这里出现过。
只是他不知道为什么那时候的他会是那般狼狈像。
一个不可能狼狈的人,突然狼狈了,这代表了什么意思?
别人不知道,可是他知道‘快手小呆’绝对不可能把自己弄成那副样子。
因为小呆最恨的就是李员外的邋遢样子,他又怎么可能和李员外学呢?
他已砸了五间酒楼饭馆。
这五家全都是曾经拒绝过小呆进去吃饭的大酒楼、大饭馆。
他也揍扁了五个人的脸,那五个拒绝小呆进去的饭馆跑堂。
他后面跟了五十六个叫化子,大大小小,老老少少的叫化子,还有向阳城里的三班衙役,捕头皂隶。
每个酒楼饭馆像迎财神似的把他迎进来,砸桌子摔板凳,然后像送祖宗似的把他送出门去。
店东垮着脸,小二扁着脸,没人敢哼一声。
因为那五十六个叫化子他们惹不起,而后面的官差他们更不敢得罪。
叫化子们跟着他,因为他是丐帮‘荣誉总监察’。
捕快们跟着他,因为他拿着‘鬼捕’的腰牌,那是铁成功暂时交给他,以便他万一在向阳城有什么事时可以在衙门里有个照应。
江南,川陕一带的皂隶捕快门,几乎全是‘鬼捕’铁成功的门人学生。
所以这小小向阳城的官差们也只有暗里祈祷李员外少捅些纰漏,少砸两家店了。
他找到了卖牛肉面的老孙。
这老孙已不摆面摊了,他已开了间小饭馆,请了个小伙计,反而成了爷啦!
问明了一切,支退了众叫化和差人。
李员外就坐在老孙的小馆子里埋头猛啃他的冷面馒头,就着老孙奉送的一碗牛肉汤。
他想到了等下说不定会与人打上一架。
而打架前肚子非得填饱,才能使出力气来。
所以他也不管现在根本是不是到了该吃饭的时候。
很容易就循线找到那全城首富钱如山的家。
钱如山没见着,他却见到了那大姑娘。
欧阳无双的婢女——小翠。
也是让小呆泡在澡盆里,差点没裤子穿的小翠。
‘老爷游杭州,夫人不在家。’
这小翠一见李员外的模样,没好气的说。
‘小姑娘,我不是问你家老爷夫人,而是来找一个朋友,他叫王呆,也叫“快手小呆”,有人告诉我说曾看见他来过你们这。’
‘无妄之灾’的意思就是出于意外的灾祸。
李员外做梦也没想到他只不过问了一句话,已犯了两个错误。
第一,他不该称呼人家为小姑娘,因为他自己并不大,而且越是小姑娘,就越不喜欢人家喊她小姑娘,这是每个男人都应知道的事,偏偏他却不知道。
第二,他不该说出小呆来,因为小呆前不久偷吃了人家的‘豆腐’,而这‘豆腐’钱还没付吶!
有了这两个错误,李员外的无妄之灾也就注定了。
‘你贵姓?你找小呆有什么事?’
‘我是李员外,你认识小呆?’李员外一听对方的语气,立即笑道。
‘如果你是李员外,那我一定就是王母娘娘了。’小翠更没好气的说。
李员外啼笑皆非,一手挥动着打狗棒道:‘我想你误会了,我真的是李员外,如假包换的李员外。’
李员外也误会了小翠的意思,他以为小翠害怕自己是冒充的李员外,所以才会说自己是如假包换的李员外,所以挥动着自己的标记——打狗棒,一面露出独家‘正’字标记式的微笑。
小翠笑了,被李员外那副模样逗笑了。
‘随便你,你如果要说你是齐天大圣我也管不着是不?’
李员外现在才弄懂小翠的意思,原来人家只是对自己的名字起了误解,而不是对人起了疑心。
从小到大,李员外都认为自己的名字既别致,又好听,可是他现在却希望自己宁可叫李大头,或者李小胖。
因为要解释这码子事还真是不太容易,而且没来由的还被损了两回。
李员外的‘舌功’要比他的武功来得强的许多。
他更不善于吃亏,尤其吃一个女孩子的亏。
‘我姓李,名字叫员外。王母娘娘,这么说你应该听懂了吧!我并不是真的员外,也不叫齐天大圣。’
小翠实在没想到事情会是这个样子,而且这个人的名字就叫李员外。
想想,自己也感到好笑,虽然李员外的回答有些戏谑,但是是自己先误会对方,又怪得了谁?
女人的嘴巴很少会认输的,所以小翠仍然小声嘀咕的道:‘我说嘛!这世上如果有你这么穷的员外,那我岂不成了大富婆了。’
很想再说两句,李员外忍了下来。
‘你现在是不是可以告诉我,我的朋友小呆是否来过你们这?’
不提小呆还没事,一提起小呆来,小翠那张俏脸立刻布上一层寒霜。
‘小呆蚣像他那种人如果是呆子的话,恐怕这世上真的找不出聪明人了。你和他什么关系?什么样的朋友?’
李员外又哪知道小呆和她之间的曲曲折折。
所以他有些得意的说:‘你说的对极了,小呆他的确不呆,不但不呆,而且聪明绝顶。呃!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们两个好的可以说不分彼此,更可以说是肝胆相照。’
‘是吗?’小翠有些不怀好意的问着。
‘当然是真的。’就怕人家不信,李员外很肯定的点头说道。
如果李员外要知道小呆吃了人家的‘豆腐’没给钱的话,打死他他也不敢承认自己认识小呆。
恐怕还得装模作样一番,帮着小翠臭骂小呆一顿。
‘那么小呆的事,也就是你的事喽?’
‘嗯,可以这么说。’
仍然没有发现人家语气的转变,李员外挺了挺胸,一副为朋友两肋插刀的架势。
‘好极了,也对不起,我必须问清楚,因为小呆现在就在我们府里,他在后厅正陪着夫人下棋呢!’
‘夫人?你不是说你家夫人不在的吗?’
‘哦!我是说小呆正陪着二夫人下棋。’小翠反应奇快,这丫头立刻改口道。
有钱的人,三妻四妾本不足怪。
李员外也就没想到其它,他所想的却是小呆这小子艳福不浅,难怪一头栽进了温柔乡,就忘了回去,等下可得好好搥他一顿出出气。
李员外低声骂了一句:‘这个重色轻友的家伙!’
然而他心里马上又急得想看看这个二夫人到底长得什么样子。
因为能把小呆拴在棋盘上的女人,一定是个不同凡响的女人。
李员外当然没看到二夫人。
不但没看到二夫人,连小呆他也没看到。
小呆和欧阳无双正在下棋。
只是他们不是在钱如山的家里,而是在‘展抱山庄’展龙展凤的家里。
一对亲兄妹同住在一座占了整座山的大庄院里,却各自为政,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生活范围,不相往来。
这是一件外人不太能理解的事。
展龙、展凤兄妹二人却正是这种情形。
当然这并不是从一开始就这样。
起因在二年前,兄妹二人为了一桩意见不能沟通的男女私情的事,而起了严重的摩擦,再加上两个人的脾气俱都倔强,且又全都心高气傲,谁也不认为谁有错。
在大吵了一架后,两个人就真的不相往来,也没说过一句话的直到如今。
哥哥有哥哥的朋友,妹妹也有妹妹的朋友,谁也管不着谁,谁也懒得管谁。
所以小呆和欧阳无双住进了展凤的园子里,展龙并不知道。
相对的,‘鬼捕’也到了展抱山庄治伤,做妹妹的展凤也不知道。
小呆已轻连输了欧阳无双三盘棋。
这盘看样子,也差不多快弃子投降了,因为右边的一条黑龙眼见就逃不掉。
持白子的欧阳无双笑得好开心。
男人和女人下棋,很少能够专心一意的纯粹下棋。
尤其小呆面对的又是自己的情人,虽然这个情人现在已变成了人家的老婆。
小呆真的赢不了欧阳无双?
这应该不太可能,因为小呆的棋连翰林院的棋王,郭大学士都甘拜下风,何况欧阳无双的蹩脚棋。
那么是什么原因,小呆会输呢?
是他真的无法专心?还是有心事?
是他为了要讨好欧阳无双故意输的?还是他迷失了——在欧阳无双的笑里。
‘小呆,你要再输的话,我可要入京去找棋王郭大学士挑战了哩!’
‘是吗?小心皇帝老儿看上了你,出不了宫,我看你找谁去喊救命去。’这是小呆心里的话,却说不出来。
‘哼!我不触他的楣头,已算他烧了高香。’欧阳无双竟能读出小呆脸上的表情,接着说道。
小呆不但呆,也傻了。
他实在想不出欧阳无双怎么能猜中自己心里的话?
‘干么!瞪那么大的眼睛看我?不要奇怪,对你我还能不了解吗?这可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哩,猜中了你想说的话了是不?所以啊!你可要小心些才好,你是什么也瞒不了我的。’欧阳无双似真似伪,半开玩笑的说道。
小呆现在也才明白,欧阳无双的心智是那么的厉害。
他又哪能知道,欧阳无双在说这句话前,已想了最少二十种小呆可能的回答。
她已仔细的研究、分析小呆平日说话的方向、心态,认为这句话是最好的回答。
因为这个‘他’字,她没明说,小呆又怎知是郭大学士,还是谁?
所以也才造成了小呆的误认,这也正是她所预期的结果。
于是,小呆上当了,欧阳无双笑了。
一种风情万种的笑,却让小呆从内心里生出一股凉意。
小呆真的上当了吗?
不,小呆绝不是个呆子,他又怎会上当?
那么他又为什么装出一种上当的样子?
他又为什么要演戏?
对他深爱的欧阳无双又有什么好隐瞒的?
这些也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
‘小呆,我希望你答应我的事,最好不要忘了才好,等你嗓子好了以后,你能立刻去做吗?’
欧阳无双突然正色,旧事重提。
小呆明白她所指的是什么,他点了点头。
满意的又笑了,欧阳无双落下一颗白子,断了小呆那条黑龙的归路,接着说道:‘谢谢你没忘记,我更没忘了我现在下的这一手却是你这条黑龙的致命伤呢!这可是你永远也来不及补的一手棋,我知道虽然你一直想补这手棋,但是先手始终是我,你也就没机会了对不对啊?’
一语双关,说者有心。
听者又岂会听不出来?
小呆仍旧点点头。
思考许久,小呆随手拂乱了盘上的棋子。
棋输了可以拂乱,也可以重新来过。
但是一个朋友呢?
输掉了一个朋友还能找得回来吗?
小呆拂乱了一盘棋,却又怎能拂乱那托心交命的友情?
推开棋盘,小呆站起身,有些烦乱的踱到窗前,望着窗外一盆盆人工栽种的各色菊花。
那丛丛菊花迎风招展,灿烂眩目,就宛如一个痴情的少女,彷佛在诉说着什么。
小呆看得入迷了,联想到菊花本有隐士之称;油然生出一种冲动,真不想再待在这里,而去做一个真正不说话的隐士。
欧阳无双道:‘后悔了?’
小呆没有回转身,只摇了摇头。
‘你应该猜得到我的心意,杀李员外是无可避免的,“曾经沧海难为水”在我一见到你时,我已顾不了这许多。嫁一个我不爱的人已够我后悔的要死,那么我又怎能放弃一个我所爱的?你们两个是英雄,而英雄是不能同时存在的,尤其在美人只有一个的时候,我想你也一定知道楚霸王项羽和刘邦的故事。’
小呆的身躯颤栗了一下,他仍然没有回身。
因此他也无法看到欧阳无双眼中一闪即逝的阴鸷,以及她那言不由衷的表情。
为什么会如此?
这也只有欧阳无双自己才知道。
展凤进来了。
整间屋子也似乎为之一亮。
美丽如她的女人,本来就像一颗珍珠一样,走到哪里,亮到哪里。
‘小两口吵架啦?干么呀,刚才不是下棋下得好好的吗?怎么现在一个背转着身,一个嘟着个嘴呢?’
混熟了,说话也就带着那么三分俏皮味。
小呆不得不回过身,朝着人家笑笑。
每多看一眼,小呆也就觉得这女人多增一分美。
他心里在想,似乎老天爷在造她的时候,特别偏爱,世上所有美的都放在了她的身上。
欧阳无双更是双目一亮,情难自禁的笑道:‘吵架是要两个人才吵得起来,有一个哑巴,这个架又要怎么个吵法呢?’
‘噢!我忘了,小呆,对不起哟,好在你不是一个真正的哑巴,我保证再过三、五天你就可以说话了,只要你能按时吃我的药。’展凤嫣然笑道。
这种巧笑嗔劲,只要是男人听了就一定会感到舒服的。
可是小呆不敢表露出来,因为欧阳无双在旁边。
所以他也只有尴尬的笑笑,算是回答,事实上他也只能如此。
果然欧阳无双眼中生出一种妒意,只是这种妒意似乎弄错了对象。
而看在小呆眼里,也就更让他感觉莫名其妙了。
他实在不明白,女人对男人也会有妒意。
这妒意却又那么的强烈和明显。
‘双双,你真的准备离家出走?你老公可能已贴出了海报警告逃妻了哩!’
‘他敢!当初没进门前我就已和他讲好了条件,我自愿进他钱家的门,日后我也可以随时离开他钱家的门,何况我和他又没有明媒正娶,就是到了云霄殿玉皇大帝那也无法定我的罪,你就少在那瞎起哄啦!’
‘是吗?敢情你这是有了新人就忘了旧人了对不?’
‘什么新人旧人的?我只不过是重拾旧欢,想开了而已。’
‘你呀!一个女人,脸皮却比男人还厚。’
‘哦?好,好,我说不过你,莫忘了你也有嫁人的一天,到了那时候你想讨饶,看我会不会放过你。’
两个闺中昵友,她们嘻笑惯了,小呆在一旁任是脸皮再厚,成了人家取笑的对象,那滋味也挺难过的,再说这又是有理也‘讲’不清的事。
他也没想到欧阳无双和她的老公会是这么样的一个情形。
他真正的难过了,发自内心的。
因为他始终认为欧阳无双嫁了人,而且是幸福美满。
他真正的后悔了,一种痛心的后悔。
如果早知这样,他当初绝不会做出那么荒唐的决定。
这一切又能怪谁呢?
小呆现在真想立刻找到李员外。
他要把这些事好好的告诉他,关于欧阳无双的事。
他也真有可能杀了李员外。
因为他那当初狗屁的决定。
两个男人同时爱上一个女人。
一个女人同时拥有两份爱。
这本来就是个悲剧。
如果这个悲剧的苦果统统要这个女人去承受,却是残忍的。
两个女人嘻嘻哈哈的已笑成了一团。
小呆的心却滴滴嗒嗒的在滴着血。
他也知道自己将有好长的一段时间笑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