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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司织绨绾(三)

黄衫少女脸色转变得太快,我来不及思考到底哪里做的不对,惹怒琥儿体内沉睡的第二人格。此时的我颇为后悔未能及早抽身,也如何都想不透到底为什么。是因为浮萍的关系?虽没有确认,我的直觉告诉我浮萍怀着的孩子跟圣火婴有关,不然哪有如此巧合?依此推断,琥儿和绨绾很可能是保护浮萍来的,也就是说她们极为可能在逃避千面神教的追捕,大约也是因此,琥儿才决定偷走盛火钵,因为没了盛火钵,火奠日祭典就无法举行,她是在给浮萍争取时间?

如此逻辑想来,倒还有几分理。可我不明白的是琥儿到底在发什么怒?这是我第一次见到琥儿的煞星脸色,就算之前在黑月森林中她与真龙对战处于极其不利的下风,也没见她如此凶恶过——刚才我们还和解了呢!变卦比春天的天气还要快,难道是不愿把秘密透露给我?我在心里琢磨着前后经过:可这也说不过去,绨绾早就察觉到我的存在,要赶人也该早点,何必拖延到现在才爆发?

细细理顺下来,琥儿怒极要杀我应该另有原因。

可原因究竟是什么呢?难道会比琥儿盗窃神教圣物,比浮萍的身世更重要?

终于,我的目光缓缓落在那本被夺回去的帖子上面,是我无意中打开了帖子,琥儿的第二人格才踢掉原来那个活泼可爱的黄衫少女,兀地横刀要取我性命。

这本卷轴上到底写了什么?我可是一个字儿都没看着啊。我在心里委屈地叫道。

绨绾察觉到我的目光,立刻用袖口掩盖住卷轴,她欲言又止,决定不在众目睽睽之下问我究竟。

白衣绨绾虽然铁青着脸色,好歹还存留着理智,她坚定地拦住琥儿,勉强开口招呼我:“姑娘,对不起,琥儿就是这脾气。你上来坐坐,我还有话要问你。”说罢做出个“请”的手势,伸出来的胳膊僵硬得吓人,这个动作配上“押她上来”其实更合适。琥儿跟凶神恶煞的守门神那样跟随在她身边,硬邦邦的嘴角一撇,拇指指了指二层的小隔间,摆出一副“要是敢逃就杀掉你”的煞相,逼着我不得不跟她们上了楼。

房间不是很大,但庆幸通风不错,没有一般旅店里那股发霉的味道。绨绾将保胎的香料放进小小青铜兽炉中,静静守在昏迷的浮萍床边,不说一句话,也不看我一眼。倒是琥儿一扫她的女孩子气息,手握利剑倚在门口,一双眼睛就跟盯准猎物一样,绝不给我任何逃跑的机会。

她这幅架势,倒让我想起了永远在暗中瞪亮一双雪眼的淅。

浮萍死气沉沉倒在床上,似乎这一睡就永远醒不来。因为怀了孩子的缘故,她的皮肤长满了细小斑点,加之旅途颠婆劳累,整个人看上去老了十多岁,分明是个黄脸婆。可她实际上只有二十出头。倘若仔细看看,浮萍是个美丽的女子,有着端正的五官,两片柳叶眉,笑起来的时候是带有酒窝的,可就是脸色太过苍白瘦削,整个人恹恹的,像是得了一场好不了的大病。

绨绾替浮萍拉上帐帘,动作极轻,她沉着脚步走到桌旁坐下,紧紧攥着那本该死的卷轴,然后给我倒了一杯茶。我接下了,但不敢喝。

“小卓姑娘,抱歉刚才吓到你。”她见到我的窘迫和害怕,试图缓和我的紧张,“琥儿并不是真心要伤害小卓姑娘……”

“赶紧从实招来,你怎么打开那本卷轴的?”琥儿单刀直入,冷不丁打断绨绾。

果然是因为卷轴!我的猜想得到了证实,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浮萍的身世还没弄明白,绨绾似乎也不在乎有谁在身后追杀,琥儿也暂时抛弃了盗取盛火钵的念头,所有人一起那卷轴说事,朝我质问起来。越在这个时候越不能显得慌乱,我深吸一口气,觉得也不好直接回答“我也不知道”。

于是我端出来衣服被问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样子,也就是说,装傻:“你说的是什么意思?打开什么卷轴?”

琥儿的耐心耗尽了,她“嗖”一声窜到桌旁,掠过绨绾手中那本卷轴对到我眼前,拍着桌子高声朝我叫:“该死的,净装傻!就是这本卷轴帖子!你是怎么打开的?不是被选中的人不可能打开,说,你到底是什么人?”说罢亮晃晃的锈花刀直指我的喉咙。

“琥儿。”绨绾烦躁地唤她一声。

“说不说?你说不说!!”琥儿的声音震聋欲耳,快把房顶顶破。

“琥儿!”白衣绨绾同样被这场意外弄得心烦意乱,忍不住提高了声音,“放下刀,有话好好说清楚。”

“她肯定知道赦免帖,还敢在绾姐面前装傻!我真是看你看走眼了,奉卓!你是不是有意跟我接近,你知道赦免帖在绾姐手里!”黄衫琥儿当真跟一头磨牙霍霍撕裂野兔的凶猛老虎一样,毫不犹豫给我安了许多个罪名。

然而,我听到了个很重要的名字——赦免帖。真龙跟伽流无数次提过它,说是天魔族用来赦免叛族成员的手谕,由紫七煞拿着来寻找同伴和族人,只要在上面填了名字,放弃归位的罪名就可以一笔勾销。

联想到琥儿的祖上吊睛白喇虎为了一朵菀蔷薇放弃归位,宁愿停留在人间,因此受到天魔族生生世世的惩罚,作为承袭了吊睛“折箭”名号的琥儿,她的名字想必可以填上赦免帖。

再联想到绨绾给琥儿整理鬓发的时候,看到了常人肉眼所不能见的吊睛虎灵,这位司织绨绾与天魔族的关系不言而喻。

天啊,我究竟卷入了什么样的事件中?

忽然间我的脑海中闪过曾经的一句预言,有关于我的预言,那个声音在说,我,奉卓,将会承担起手持赦免帖去寻找失散天魔族人的任务。

那究竟是多久之前的预言?依稀记得那是我第一次踏入龙宫的自有宝界,在大貔小貅的带领下见到天魔族的预言师灵猫大人,从它那儿得知了赦免帖,还获赠三个锦囊。过去这么久时间,我都快忘记了那次看似很微不足道的拜访,可预言就是预言,不管是否记得,不管过去多久,总会适时出现,依次灵验。

我看到绨绾挡住赦免帖的手在精细的白色布料下颤抖,不知何故,所有精神气力被掩藏在下面的陈旧卷轴全部捕捉去,我的眼神逐渐变得空洞,瞳孔开始涣散,双目似乎有了透视功能,看得清楚掩藏好的卷轴,看得透重重遮挡,看得见上面细密的、隐藏着无数秘密的字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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