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便想起永历皇帝死时的情景。
他立刻说:“你想活还是想死?”
当他一开口,吴三桂脸上便现出惊讶的神情,他到底是一个智计过人的人,由于三年来瞿文统实在是变化太大,而他刚才也过于吃惊,因此一时没有认出他来。但当瞿文统一开口,他便马上想起,这个人便是永历皇帝手下的那个侍卫长。
他说:“是你?”
瞿文统忍不住哈哈狂笑,这个时候他的心情实在是太过得意,他说:“不错,是我,就是那个三年前被你骂成狗的人。”
吴三桂脸色变得益发苍白,他现在一定后悔当初没有一刀杀死他,想不到让他抓住了今天的机会。
瞿文统继续说:“如果你想活,就跪下来给我叩三个响头。”
这完全是当年吴三桂叫他做的事情,他忍不住想看吴三桂做回来,这几年的辛苦为的就是这一天,好不容易盼到了,他绝不想放过机会。
吴三桂迟疑地看着他,他当然也想起三年前的往事,知道就算是叩了头,瞿文统也必然不会放过他。
但瞿文统手里的刀向下一压,吴三桂的脖子上立刻出现了一条血痕,他吃了一惊,腿一软便跪了下来。
瞿文统在这个时候把手中的刀离开了吴三桂的脖子,以便他能够叩头,但他仍然拿着刀监视着吴三桂,一有异动,就要一刀杀死他。
便在吴三桂要叩头的时候,忽然一个女人的声音尖声响起:“救命啊!”
瞿文统大吃一惊,他才想起,自己刚才实在是太得意了,以至于甚至忘记了那间房间里还有一个尼姑存在。
这个时候那个尼姑已经悄悄溜入院中,正在拼命尖叫。
瞿文统眼睛不由自主向院子里一瞟,便在这个瞬间,吴三桂一头撞向瞿文统的肚子。
瞿文统被吴三桂一撞,踉踉跄跄地向后跌出好几步,而吴三桂也趁这个机会一下子爬起来跳到院子里。
与此同时,亲兵也已经冲入了院子。
瞿文统暗叹了一声,他知道自己完了,他现在忍不住后悔,刚才如果在见到吴三桂的时候便一刀杀了他就好了。
但后悔已经来不及,亲兵蜂拥而入,他听见吴三桂大喊一声:“杀了他!”
几个亲兵立刻便涌入这间僧房里。
由于僧房太小,一时并不能有太多的人同时冲入,瞿文统一边挥刀抵抗,一边在寻找退路。
但他在做这件事以前便没有给自己留下任何退路,本来这件事是只能成功不能失败的,他却失败了。
他挥刀砍死了几名亲兵,亲兵仍源源不断地涌进来,不管他杀死多少人,都会有人冲进来补充死去的人的位置。
吴三桂并没有离开,他站在院子里,被一大堆亲兵保护着,瞿文统知道,他是想看见自己被人杀死的情景。
瞿文统身上已经受了几处伤,他的右臂也已经被人砍伤,现在他用左手挥刀苦苦地支撑着,他知道他就要支持不住了,他很快就要死去了。
便在这个时候,一个老者忽然出现在这间僧房里。
这个老者地出现实在是太令人惊异,他并非是从房门走进来,也不是从窗口爬进来,应该说在这个时候,根本就不应该有任何不相干的人出现。
然而这个老者就是出现了。
他的出现完全没有任何预兆,没有人看见他是怎么出现的,他就是凭空出现,就像是天上掉下来的一般。
这个老者出现的时候,几个亲兵都不由得怪叫了一声,而瞿文统由于受了重伤,虽然他也清楚地看见那个老者忽然出现在眼前,但他怀疑是不是自己产生了幻觉。
老者甫一出现在这个房间里,立刻一把拉住瞿文统。
瞿文统听见他低声念诵了几句咒语,他的眼前便出现了一团团奇怪的光影,五颜六色,十分美丽。
然后他便觉得头脑发沉,晕迷了过去。
等到瞿文统醒来的时候,他已经是在昆明郊外的一处茅草屋中了。
他看见这个茅草屋的墙上挂着一个十字架,而那个老者坐在窗边的椅子上低声念诵着经文。
瞿文统一睁开眼睛,那个老者也立刻停止了诵经,说:“你醒来了!”
瞿文统坐起身来,他已经认出来这个老者便是两个多月前他在昆明市集上遇到的那个乞丐。他说:“是你救了我?”
老者点了点头说:“这两个月来我一直在观察你的行动,知道你是为了刺杀吴三桂而来。”
瞿文统问他:“你为何要救我?”
老者微笑着说:“因为我希望你加入我的教派。”
瞿文统沉默不语,自从年幼时受了洗礼以后,他便一直信守着生活中的一些规则,如今这个老者虽然救了他,却让他加入他的教派,他一时之中还无法接受。
那个老者微笑着,并不勉强他,却问他:“你可知道我是怎么救的你吗?”
瞿文统摇了摇头,他忽然想起在那个尼姑庵中,自己完全没有看见这个老者是如何出现的。
他想也许这个老者是个武林高手,有极高的武功。
那个老者似乎看出了瞿文统的想法,他立刻说:“我不懂你们汉人的武术,我的力量都来自于我的教派。”
瞿文统吃了一惊,他疑惑地看着那个老者。老者继续说:“我并不是汉人,我的先人是在元代时来到中国的。”
瞿文统点了点头,在他刚看到这个老者时便已经感觉到他的相貌与一般的汉人不同。
老者说:“我的先祖来自波斯,在他们刚刚到达中国时,正是忽必烈汗统治天下的时候,他对于我的先祖十分尊重,因此我们的教派得以传播。
但不久后,汉人推翻了蒙古人的统治,这本来与我们的教派无关,可是新的汉人皇帝似乎不喜欢我们教派,再也没有人愿意信仰耶里可温教,我们也失去了原来的礼遇。”
老者在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里颇有崇元贬明的味道,不过并没有什么不敬的字眼,瞿文统便也没有与他争论。
那个老者继续说:“我们的教派开始衰落,到现在,大概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瞿文统微微叹了一口气,这个老者语气中的落寞意味使他不由得产生了同感,南明的人们都已经死了,也只剩下他一个人。
“但是,谁也不会知道,我们的教派掌握了神秘的力量。”老者语气忽然一转,言语里充满了无比自豪意味。
瞿文统扬了扬眉,他知道这些人都喜欢夸大自己的能力,就像是佛教徒经常说自己看见了佛祖一样。
老者微微一笑,他说,“你不相信吗?”
瞿文统笑了笑,他虽然没有说自己不相信,但脸上的表情已经完全表现出来自己不以为然的心情。
老者并不动气,他只是说:“你看着我,看清楚我。”
瞿文统不知道他为何要自己看着他,但仍然睁大了眼睛盯着这个老者。
老者低声念诵着经文,忽然瞿文统发现老者的形象迅速地变淡,只一会儿的功夫,老者便消失不见了。
瞿文统立刻跃到老者刚才坐着的地方,那张椅子还在,甚至椅子上还有老者留下的体温,但老者便突然不见了,消失地无影无踪。
瞿文统愣愣地看着那张椅子,手心里已经冒出了冷汗。
这时,他忽然听见有人在他的身后说:“我在这里!”
瞿文统马上回头,那个老者含笑站在他的身后,神情安详,便仿佛这是家常便饭一样普通。
瞿文统立刻问:“你刚才用了什么障眼法?”
老者摇了摇头,他说:“你认为那是障眼法吗?”
瞿文统犹豫着点头,他自己也不能肯定,刚才他一直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个老者,眼见他忽然消失在空气中,便仿佛蒸发了一般。
老者说:“你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吗?我刚才救你的时候也是用同样的方法。”
瞿文统迟疑地注视着老者,老者又说:“如果你加入我的教派,你也会拥有这种力量。”
这个诱惑让瞿文统不由得有些动心,他问老者:“为何一定要是我?”
老者答道:“因为你有天赋,我一看见你就看出来你有天赋,这种力量并不是人人都能掌握,一定要有天赋的人才行。还有一点,你是个耶里可温教徒。”
瞿文统苦笑了一下,他知道第二点是非常重要的,那个时候在中国很少有人相信这种宗教。
他犹豫着说:“这种力量能干什么呢?”
老者神秘地一笑,他说:“你不是很想杀死吴三桂吗?如果你拥有了这种力量,那么你不就可以轻可易举地杀死他吗?”
老者这句话使瞿文统怦然心动,他立刻便在心里答应了老者的要求。
老者意犹未尽,他虽然已经看出来瞿文统已经应允了,但仍然要坚定他的信心,他说:“我是一个天赋有限的人,对于这种力量只能掌握到这个田地,而你不同,你还年轻,你学过中国的武术。”
老者顿了一下,不无遗憾地说:“我到现在也不明白你们的武术是怎么回事,但我的先辈对我说,学习过中国武术的人,对于这种力量的领悟力更超过了普通人。”
瞿文统“哦”了一声,疑惑地看着老者。
老者说:“只要你能不断开发自己的潜能,对于这种力量能掌握到什么地步,这是我也不能预料的了,到时候也许你能创造未来。”
“创造未来?”瞿文统并不是一个有野心的人,当他听到老者说创造未来的时候,本没有什么感觉。
但忽然他想起了永历皇帝,想到了那些死去了的南明子弟,他便问:“是否能改变历史呢?”如果能够改变历史的话,也许可以改变清兵入关的已成事实。
老者摇了摇头,“历史是已经发生的事情,无法改变。但创造未来却是一种很好的方法。虽然有些事情已经发生了,但在未来你可以改变目前已经有的情况。”
老者这句话听起来十分费解,但瞿文统却马上明白过来,他立刻想起,如果自己能够利用这种力量推翻满清人的统治,那么虽然不能改变历史,使永历皇帝复活,却也可以重新建立明朝。
这样一想,他更加坚定了自己加入这个教派的决心,他马上对老者说:“好,我加入你的教派。”
老者微笑,这个结果并不出乎他的意料,他知道没有任何人在看见了他的力量之后,能够拒绝他的要求,尤其是对瞿文统这样身负血海深仇的人。
自那一日起,瞿文统便开始和老者学习一些新的知识,他们离开了昆明向西方又折而向南,很快进入山区。
因为自从瞿文统刺杀吴三桂后,他便成了通缉要犯,到处有他的影像。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们只好到一个清人的力量不及的地方。
三、神秘死亡事件
在锦画记这件事的结尾,我曾提到过莫非花接到了一个电话,便匆匆而去,这个故事便是和她接到的这个电话有关的。
在此之前我必须得说明一下莫非花的工作职责。
她是这个国家安全部门的一位少将,主管一切神秘与超人类理解范畴的事务。
她可以说是一位位高权重的女性,又受过极严格系统的训练,不仅有男性的勇敢坚强,而且有着只有女性才有的极强的忍耐力。
这一点,在锦画记中便曾经提到过。
因为央金的事情,我在那一段时间十分悲伤,因此匆忙地离开了提贝,回到西南后只停留了三天,便想返回美国,然而便在这三天间,莫非花却经历了一些事情,终于导致她到机场来找我。又导致了以后一系列事情地发生。
这一切还都从这个电话说起。
莫非花接到的这个电话是从提贝警署打来的,为什么会打电话给莫非花,我刚才也说过了,是因为她负责一切神秘与超人类理解范畴的事务。
提贝警署的官员认为这件事情绝对是超过了人类能够想像的范畴,所以他们认为完全有必要向莫非花汇报。
因此,这虽然只是一件死亡事件,却最终还是转移到了莫非花的手上。
那么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事件呢?
莫非花在离开我后,立刻驱车来到了现场。
现场位于提贝市的西北,一栋新式的公寓里。这公寓的建筑方式与一般的提贝式房屋不同,它是由来自提贝国外的投资方出资兴建,完全是一栋现代化公寓。
公寓也像许多住宅楼一样,门口有警卫,大门的入口装置了安全锁。
这样的房屋在提贝可以算是十分少见的,一般只有一些到此地来做生意的商人,才会住在这样的楼房里。
死者住在这座公寓的七楼,他是一个云南来的药材商,专门从事贩卖雪莲,红花等珍贵药材。
这是一个本分的商人,身份并没有什么可疑之处。
他的住所也与他的身份十分相配合,布置得与提贝人的房间绝不相似。房屋正中放了极大的电视,他死的时候便坐在电视对面的沙发上,似乎正在观赏电视。
然而此时,这个电视已经被人毁坏得不成样子,机芯焚毁,似乎显像管发生过极剧烈的爆炸。
当莫非花赶到现场时,她看见这个死者,不由吃了一惊,虽然提贝警方在电话中提到死者的死状十分离奇,但她也没有想到会离奇到这个地步。
这个死者,事实上,已经只剩下一堆骷髅了。
死者的尸体显然经过极高温的燃烧,燃烧的部位应该是从胸部开始的。
因为胸口部分燃烧最是彻底,连骷髅都已经被熏黑了,越向下身,燃烧越不充分,死者的双脚依然存在,并且脚上穿的鞋子也完好无损。
但小腿的肌肉已经燃烧干净,燃烧似乎是到了双脚忽然结束的,因此这双脚看起来十分突兀。
而死者所坐的那个沙发,紧靠死者身体一面的皮质也因高温而荡然无存,沙发内的钢骨清楚地显露出来。
这种情况说明死者一定经历过十分高的温度,但这种高温只在死者的身上产生,因为死者旁边的另一只沙发丝毫无损。
这样的高温如果不是用特定的仪器是不可能达到的,即使是点火燃烧,想要烧到这么彻底的程度也必须得经过相当长的时间。
但现场并没有点火燃烧的迹象,如果是用火焰进行燃烧的话,不可能只将火焰控制在死者周围,要想将死者的尸体烧成这个样子,除非是一场特大火灾。
事实上许多火灾现场后来发现的尸体都不是这个样子,他们多半是当时被熏死,在发现尸体时,至少还有一半的身体没有被焚毁。
莫非花在看到这具尸体时吃了一惊,她立刻在脑子中推测,这个人可能会死于什么原因。但推测的结果是,在这样的一个地方,绝不应该出现这样的尸体。
除非是有人在其他的地方先将尸体弄成这个样子,再移过来,但这种可能性也不大,因为死者所坐的沙发显然也经过同样的高温燃烧。
这时现场的一位警官已经向莫非花进行了十分简短明了的汇报,原来在提贝境内这样的事件已经是第五次了。
第一次事件发生在三个月前,有一个人死亡,第二次事件发生在两个月前,在提贝市有两个人在同一天死亡,第三次事件发生一个月前,有一个人死亡。
莫非花立刻赶到提贝警署,将死亡事件的详细档案调出来。
第一个死亡的人住在提贝西南,是一个小学教师,死在学校的办公室里,那一天她由于要批改作业在下班后独自留在办公室中,第二天其他的教师来上班时,发现了她的尸体。
第二个死亡的人,是一位工人,他死在工厂的宿舍中。当天,在提贝的郊外,一个提贝牧民也被发现死于自己的帐篷中。
第四个死亡的人是一位政府官员,他是死在自己汽车中。
在第四次死亡事件中,曾经有一个目击者,这位目击者是一个商店的老板,他开设的这种商店是极小的临街的杂货店,通常店门是永远敞开的,他便坐在正对着店门的柜台后面。
那个政府官员曾经在他的杂货店前停下汽车买了一包烟,在他停车的时候,他看见他的车子里坐了一个提贝人。
那个提贝人在事后遍寻不见,因此被认为是最大的嫌疑人。
而这个店主也经过努力地回忆,描画下了这个人的图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