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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真性真情,不负生命(2)

我们从九点钟赶到十二点,三个小时的急行军,在金河磷矿前面五公里的地方,就追到他们了。他们确实就是志愿者,有八个人,是自发组织的。他们平时是登山爱好者,带的给养非常充裕,还有卫星电话啥子(什么)东西。追到过后,我们就问了情况,我们就临时合在一起,往前走。我们消防人员八个人走到前头。那十五个人能够出来,是因为有一个人没有受伤,是十六个人。他呢,先走出来,走了两天一夜才走到红白,就遇到那几个志愿者了。那个向导就在前面。我们就加进去。那段路非常难走。我晓得情况非常复杂严重。这时候我就决定分开走。因为我们走得快。我们是轻装,他们志愿者背得东西太重了,就在后面走。我们就走到马家山、岳家山两座山合拢的地方,就是到青牛欢乐谷去的路。我们刚刚爬到上面的时候,大概埋到那个路面有一百多米,我们爬到上面去。就看到很陡。从岳家山过后就进入青牛的路线,从红白这样拐过去,进去大概有一千多米又开始爬山。我们又开始往那边山走,这边全部都是原始森林。它的海拔在一千九百七十米,那里的名字叫断头崖。那上头没有路。那上面有个啥子矿泉水公司,我们去的时候都全部垮塌了。我们就一直往上走。原始森林过后又开始爬山。那里全是石头。也没得路。我们从中午十二点走到下午四点过。前面是两座合拢的山,后面还有一座高山。翻过去,我们又接着下山,走了三个多小时接近四个小时。也就是七点多钟我们才翻到山顶。

我们在断头崖这边就看到对面半山上有人。中间隔了一条金河。我们就喊老乡。他们也答应了。那个时候,太阳特别毒。我是剃了光头的,头皮都脱了一层。后来我们就开始往那边走。其实下山并不容易。因为啥子呢?因为山坡上都是石头,走不好都会往下滑。我们就之字形走,一个一个走。我们走到山脚下,天就基本黑了。我们过去的时候,看到金河已经断流了。形成了堰塞湖。我们要再上对面那座山的时候,没有路了。有一个四十到五十度的悬崖,以前就是绝壁,他们要下山都是绕几公里的路。我们要上去就要有一千米的直径路程。这儿以前修水渠的时候留下一条水管,大概有二三十公分直径。从绝壁上吊下来。我们就顺着这条水管先爬上去了七个人。转到上面又用了一个多小时。大概到晚上八点过九点才走拢(走到)。

看到那些老乡很惨。十二号地震,这都十九号了,七天七夜,他们没吃没喝。我们上去以后,志愿者带了药品,我们就给他们包扎、消毒。那时候都是晚上十点多钟。晚上我们就没有下来。那一天,从早上八点出发到晚上九点多钟到,走了十三个小时。行程大概五十多公里。

我那时候坐在山上,看到月亮升起来的情形,就感觉非常凄凉。因为在那个山下就埋有十多个工人。就在那个洞口有个小平台,他们就住那儿,晚上就升火。第二天一早,我派了三个战士去,我们是经过专业训练的,他们志愿者爬不上来。就是说,第二天有两项任务。第一是把志愿者拉上来。第二是准备担架,把那些伤员包扎好以后,把他们从山洞里抬出来,安置好。到十二点的时候,我派的三个战士把志愿者都拉了上来,就把卫星电话拿出来。我第一个就给我们支队长打电话。支队长就说,我们一直守着你。因为他们在红白守着,不敢进来。第一个电话就喊我们马上回去!我说,我给你纸条收到没有?他说,收到了。但是不晓得你们的生死情况。我就给他们汇报,我们这里还比较安全。他们问我在哪个位置?我说在巴蜀电站,在金河的半山腰上。这个地方叫前池。我就说,我们的人员比较安全。那么大的地震,都没有垮,估计就没得啥问题。我说,我们作为部队的翻山越岭都能够回去。但是要把他们的人员救出去绝对是不可能的。我还是请求找政府来人救。我马上就把方向坐标全部给他们说了。他们马上就找指挥部。因为在非常时期归地方调。

到下午两点,就来了趟飞机,把重伤员运出去了。第一批就拉了五个。把重伤员全部拉走了。下午四点过又来了一趟飞机。就把他们九个轻伤员全部拉走了。现在就剩下我们的消防官兵和志愿者。我们一下就觉得轻松多了。那头指挥部说,天气情况不允许,我们明天过来。就那么简单。我们担心我们几个人晚上粮食断了,水也就几瓶了。大家只好平均喝,节约着用。队伍安定下来过后,就等着嘛!当天下午开始下雨,到傍晚六点过后就开始急了,不停地下。我们的战士就在那儿烧火。以前砍的木料,三根,大概是一丈长,烧了一晚上,到第二天的时候还剩一米多点儿。作为机械工程的,有一桶机油。我们就不停地倒机油。那晚上不停地下雨,我们几个战士就搭了支架,搭了个临时的棚棚。我们就在下面坐。到晚上十二点的时候开始睡觉。几个战士就用花胶布裹着身子。没有水,就喝棚棚上面积的雨水。到了第二天上午十点过,飞机来了,我就叫他们志愿者走第一批。下午两点过,我们第二批就出来了。

这就是整个救援过程。我作为带队领导,如果说有一点点差错,我就没法交待。所以说,作为消防部队,那么历险的救援,也就这么一次。回去过后,支队领导马上就来见我们。看到了就不好说。你说要批评你这个同志吧,你又做了那么大的一件事情;你说不批评你吧,你又把队伍带了几十个小时都不在。所以说是百感交集。我也是百感交集。因为我们出来说实话还是不容易。你知道,从红白过去深山老林,翻越了几十匹(座)山。

对我来说,这也是一种经历。

当时也都没有想那么多,回过头来想呢,还是有很多感受。我作为一个负责人,把那么多战士带进去呢,还是经历了很多的思想斗争。就是说,有很多事情如果处置不当,就很可能出现其它问题。

那么第三件事情呢,就是六月十号下午,我们要对欢乐谷进行搜救。那么这里面有两种说法。对外的说法呢,是对野生动物的搜救;对内部的具体人员说,那里面有十名外地的游客。我们必须把他们搜救出来。什邡市领导就请德阳支队去完成这个任务。支队就迅速组成了第二次搜救小分队。支队因为我对什邡周边环境、搜救工作相对比较熟悉,就再次安排我进山。六月十一号一早,就到广汉集结出发。我又带了一部卫星电话和北斗坐标。十一点的样子,机场就通知我们上飞机。大概十二点过的时候,我们就飞到接近青牛大概还有四、五公里的地方,飞机就出现故障。在高空的时候飞机急剧抖动。后来就听说是尾翼出现了问题。飞机急剧下降。降到离地面大概有十多二十米左右,就失去了控制,就坠落了。

当时全是深山峡谷里头,地理环境非常恶劣,到处是垮山,恰恰飞机降的地方就是说,不管是天时地利也好,还是命运也好,恰恰飞机降的地方如果超过十米,我们就会机毁人亡。如果说飞机撞在山上,撞到森林里面去,就和那个邱光华他们机组一样,机毁人亡了。恰恰那儿有一块土堆,软土,我们飞机就坠毁在那个地方。

我当时在飞机上根本就没管。为啥子呢?无知者无畏嘛!我就不晓得它有好厉害。我就想呢,出了点故障应该不是大问题。就这个简单的想法。飞机打了转转的时候,把我们压在一堆,我被压在最底下。当时一瞬间,我想,哎呀,咋那么厉害啊!然后他们就赶快往外面跑。我也往外头跑。跑到大概二十米的时候,我看到飞行员就不行了。他的腰椎受伤了。我就把他抬到公路边上。我们也不晓得情况,怕飞机爆炸嘛!非常奇怪,它没爆炸,人也没受啥子伤。我就非常高兴。我们就喊了几个人把伤员抬远一点一个树下面。因为当时我那个卫星电话比较重嘛,被摔到飞机上。我们有人就想去捞(拿)。怕飞机爆炸得不偿失,就等了半个小时才把卫星电话拿出来。那些伤员呢,躺在那儿非常恼火。刚好邓家全(什邡市卫生防疫监控中心副主任)就给他们简单处置了。我感觉我的眼睛当时可能要残废了。邓哥就帮我洗了。过后呢就好了。

然后我就用卫星电话跟政委他们汇报。当时整个系统都惊动了。飞机坠毁这种事情应该说是非常重大的事情了。我一辈子难得坐一次直升飞机,这是第一。第二难得直升飞机出问题。第三个难得直升飞机出了问题我们都没有伤亡。就凭这几点,我就非常感慨人的脆弱或者说过程的惊险。

过后他们机长就给机场打电话,就派来飞机把我们接走了。后头我们领导就取消了这个任务。

虽然第三件事没有做什么工作,但我还是历了一次险。就这三件事情呢,我觉得我还是无怨无悔。不管是救人还是其它,我都说,按照领导的意图,做了所有我力所能及的工作。这是一个感受。那么还有一点感受呢,我们家里也是受到灾害的威胁嘛。但是我还是一直没有回去。我觉得非常对不起家里。我是六月十二号从华西医院出来过后回去过一次家。那次我确实身上痛得很。我请了两天假。第三天我就回什邡来了。接近一个月的时间,恰好一个月,不多不少一个月!

作为我的经历呢,在我们德阳是绝无仅有。但是呢,那个报功的时候,我就立了个三等功。但在我们支队里面,二等功一等功非常多。我思想上还是有些包袱。我觉得我做得工作还是可以,却没得到相应的奖赏。最后,通过飞机那次失事过后呢,我说,那个奖励对我来说,也是次要的,生命才是最重要的!对吧?从五月十九号到二十一号去救援的时候,我爱人打电话打不通,发了无数短信。我回来以后才收到嘛。一下飞机,电话通了过后,好多短信!作为家里人那是一种牵挂。我觉得心里很难受,给家里人也造成很大压力。她也不晓得我的情况嘛。我们感情非常好!

通过这次大灾大难,体现了大爱。我不是做得最好,但我尽了我最大的努力!不管现在还是将来,我作为一名军人呢,我都有义务有责任做好领导交给的工作,在人民群众受到灾害的时候,即使是再大的牺牲我也会去做!

采访手记:

在四川灾区采访中,我经常会遇到这种情形:说他们不是幸存者却又是幸存者!说他们不是幸存者,是因为他们没有在地震第一时间被废墟掩埋,或者说没有因为地震受任何创伤;而说他们是幸存者,确是因为他们在地震的第一时间都在震区。所以,有一次在映秀采访时,有人对我说,凡是经历过这次地震的人都是幸存者,包括你在内!他们说,因为你同样也经历了多次余震的考验,同样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生死。

说到要写冉骞,自然会联想到这一问题。但通过对采访,我觉得他不仅在地震第一时间亲历了灾情,而且经历了多次生死的考验,同时他还参与了一次又一次的生死大营救。特别要提到的是,飞机失事过程对于他来说是最大的一次生死考验。当然还有一点,在采访中我感觉到冉骞是一个有血有肉的男人,是一个真性情的男人。因为通过飞机失事这件事,他懂得了人生最重要的不是荣誉和嘉奖,而是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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