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木石又对着台下说欢迎大家到我家做客。”
眼看着秦木石跑题了,仇金玉目示司仪赶快把他拉回来。
司仪上去拿下秦木石手里的麦克风,转入下一个程序。司仪把一对新人拉向三位长辈两边站好。先要求秦怀阳给仇金玉和刘丽鞠躬,喊爸爸妈妈。
秦怀阳给仇金玉鞠躬,并且大声喊:“爸爸。”
仇金玉大声答应哎。”
秦怀阳给刘丽鞠躬,并且大声喊:“妈妈。”
刘丽小声答应哎。”
司仪把仇梅拉到秦木石对面站着。
仇梅浅浅地给公公鞠了一躬。
场上突然安静下来,但没有人听到仇梅喊秦木石爸爸。
仇金玉着急,小声提醒:“叫爸爸呀!”
仇梅嘴唇抿得紧紧的,一脸的不情愿。
刘丽也急了,提醒叫呀!”
仇梅还是没叫。
秦木石脸又笑成一颗核桃,嘴咧得比色斗还大,一只手伸进口袋里,掏出那四千块改口费:“嘿嘿嘿,洋媳妇不叫土爸爸,叫了是爸爸,不叫也还是爸爸。你们别难为孩子了,临来的时候我和你妈给你准备点改口费,不叫也给你。”
仇梅一看公公塞给她一摞钱,躲着不要。秦木石追着偏要给。仇梅提着婚纱在台上跑,秦木石就跟后面追:“孩子,别不懂事,嫌少是不是?”
老公公追儿媳妇给钱,有意思。宴会厅里一下沸腾了。
仇金玉冲女儿说:“有话就说,跑什么!”
秦怀阳拦住仇梅,和爸爸形成前后夹击,才把仇梅堵住。秦木石把钱硬往仇梅手里塞。仇梅一拂,钱掉地上了。秦怀阳弯腰拣起来,装进自己的口袋。
婚礼结束,喜宴开始。
秦木石洒喝高了,一再嘱告儿子和媳妇:“后天回家去,我要给你们办—个马家湾最场面的婚礼。”然后就匆匆赶回家去了,连儿子的新房在哪里都不知道。
处女的耳光
噼噼啪啪,咚,噼噼啪啪,咚……
唧,唧,唧……
深夜,小区响起一片鞭炮声。给秦怀阳和仇梅送房的鞭炮是一万响的,摆放在楼下的路上,一个烟头点起来,明明灭灭地炸出青烟火花,把一男一女睡到一起那点事情炸得沸沸扬扬。一犬吠日,百犬吠声,鞭炮声像调皮大笑的孩子,惹恼了小区里熟睡的小狗和汽车,汽车报警器委屈而又急促地狂叫着。于是,小区一片噼噼啪啪,唧唧哇哇,炸得人心烦意乱!
鞭炮声息了,汽车也叫累了,小区复归寂静。
洞房里只留下--对新人,秦怀阳,仇梅。结婚是挺累的事情。一天笑下来,脸上的肌肉都快僵了。洗去铅华,卸掉油彩,还原真实的面目,原来热闹过去,生活是如此平淡而又真实。白天留在彼此心里的不快,从脸上和眼神里扫进心灵的一角。谁都想把新婚之夜变得刻骨铭心,难忘而又美好。
仇梅走进卫生间洗澡。
秦怀阳跟着脱衣服,却让仇梅关在门外。秦怀阳不得不急吼吼地等待。
坐在洞房里,听着仇梅哗哗洗澡的水声,享受着凉爽的空调,感受着温馨的气息,秦怀阳想起一首歌的歌词:“不经历风雨,怎能见彩虹?”
两年多来,秦怀阳从农家穷小子,终于成为人事局长的女婿,风风雨雨,磕磕碰碰,心灵经历过太多洗礼。
忍气吞声,委曲求全,只想t黄腾达。
兢兢业业,任劳任怨,但求宏图大展。
如今收获了顺达的仕途和甜美的爱情,值。秦怀阳唯一备受折磨的是,与仇梅从认识到恋爱这么长时间,却始终没能得到仇梅。从仇梅接受他那天开始,秦怀阳可以拥抱她,可以亲她,可以抚摸她,但是,就是不能把最宝贵的东西献给秦怀阳。秦怀阳特别敏感,一看到仇梅娇艳的面庞,特别是一触到仇梅柔软细腻的手,身体就腾地一下亢奋起来,雄心勃勃地想走进仇梅的身体。但是,多少次,秦怀阳差点把她撕碎,仇梅都没有屈服。多少次,秦怀阳捶胸顿足,以头抢地,仇梅都无动于衷。多少次,秦怀阳即将攻破防线,仇梅都化险为夷,使秦怀阳功亏一篑。仇梅告诉秦怀阳最宝贵的东西,留在最美好的时刻给你,否则,你就不拿我当宝贝了。”
今天应当是最美好的时刻吧,秦怀阳兴奋激动得热血沸腾。
咯吧一声,披一袭浴巾的仇梅走出卫生间。出浴美女的芳香和娇媚又一下击倒了秦怀阳。秦怀阳不顾一切扑上去。当他想连同浴巾抱起仇梅时,突然发现仇梅像装在匣子里的一幅古画,不能这么稀里糊涂地收藏起来,必须展开欣赏;仇梅像一颗包在硬壳里的鲜嫩荔枝,不能这么囫囵吞率地狂咽下肚,一定要剥壳细细品尝。于是,他站在仇梅面前,仲手慢慢揭开仇梅身上的浴巾。仇梅像罩在帷幔里的一尊玉雕出现在秦怀阳眼前。秦怀阳上下打景着冰雕玉琢般的仇梅的胴体,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嗓子干了。
脸抽搐了。
浑身颤抖了。
一股占有欲蓬蓬勃勃,熊熊燃烧,快把秦怀阳融化了。
“去,洗澡去。”
“哎。”秦怀阳屁颠屁颠去卫生间洗澡。站在淋浴喷头下,热水把秦怀阳的愤恨冲走了,唤起他身体更加蓬勃的性欲。他等不及了,草草洗完,赤条条走出来。秦怀阳发现仇梅已经躺下了。
仇梅再也没有理由拒绝他了。
仇梅再也没有理由拖延他了。
仇梅再也没有理由躲避他了。
是的,仇梅把灯光拧到最小,并且在朦胧的氤氳里眼光迷离地看着他了。
秦怀阳除掉浴巾掉了上去。
但是,秦怀阳毕竟是第一次。当他走进仇梅的身体,他再也无法自持了,鼓荡在身体里的一股奔腾的热血顷刻决堤。
而仇梅的身体仿佛真是一件精美透明的瓷器,咔嚓,伴着仇梅一声“哎哟”的呻吟,瞬间变成一摊碎片。
秦怀阳一下蒙了。他毫无经验,不知道发牛了什么。他赶紧把嘴巴贴在仇梅的耳边轻轻问:“亲爱的,你怎么了?”
仇梅冷不丁吃了一颗朝天椒似的说:“疼,咝——”
秦怀阳更不知道如何安慰仇梅,只顾到处亲吻着妻子,以为那样就能抚平妻子的痛苦。但是,没吻几下,他就被仇梅轻轻推下床。
仇梅撩开薄被。
洁白的床单上出现一片血迹,仿佛一朵鲜红的玫瑰。
处女红!
处女!
处女!
处女!
秦怀阳眼睛放光了,脑子里噼噼啪啪闪着“处女”两个金灿灿的大字。
一直盘桓在内心深处的对仇梅贞操的怀疑一扫而光了。
应当说,秦怀阳脑子没跑气进水,对他和仇梅的门第悬殊的爱情"不是没有思考,恰恰相反,他一直在思考着,一直在权衡着,一直在取舍着。他不仅思考过赘入仇家可能会受到的慢怠,而且还思考过仇家为什么会选他为女婿。正像爸爸秦木石说的,他秦怀阳黑夜里扛扫帚哪头引人的。既然家没有家,相貌没有相貌,那么还有什么吸引仇玉的呢?注意,秦怀阳清楚得很,他和仇梅的结合,如果没有仇金玉的撮合和坚持,是根本不可能的。至于仇梅捏鼻子吃下秦怀阳这颗苦瓜,如果不是屈从于父亲的威压,那便是另有隐情。秦怀阳只能相信是自己的才华吸引了仇金玉。千里挑一的大学生--定是个难得的人才。但秦怀阳仍然不敢相信才华在爱情中的主导地位。当你没有因才华而获得应有的地位和金钱时,你的才华并不可能成为一笔只赚不赔的期货,值得风险投资家的疯狂投资。于是,秦怀阳怀疑仇梅有问题。仇梅会有什么问题呢?一个美人坯子,像一颗鲜红的苹果,不去咬一口是很难发现钻入果肉里的虫眼的。是身体不好?是作风不好?是人品不好?秦怀阳一一怀疑过。身体肯定是没什么问题的。至于作风和人品,秦怀阳就像获得一颗鲜红的苹果那样,保留过对果肉里虫眼的怀疑,却从来没有去咬一口,即使抓耳挠聰急于咬开苹果,也从来没有得嘴。而在这个新婚之夜,他大口咬开了那颗苹果,结果让他坎乐开怀。
一切都妥了。
一切都可以过去了。
一切都可以不要了。
秦怀阳满足了。他再次走进仇梅身体时,居然变得那么平静,那么自信,那么从容。他真的想把心都掏给仇梅。
折腾到天快亮,秦怀阳仍然没有困意。他拥抱着仇梅,叙说着自己的身世,叙说着自己的理想,叙说着自己的新鲜感受。当他说到他的父母都是目不识丁的农民时,仇梅推开他问:“你不是说你妈是小学老师,你爸是村干部吗?”
秦怀阳想了想,如梦初醒似的回答是啊,那不过是我撒的一个小谎,就是村干部和小学老师又比农民能高强到哪去?”
但仇梅受不了了”你骗我!”
秦怀阳慌了:“我没骗你。我是怕人说我没官亲才那么说的,其实后来我也很后悔。”
“你是个骗子!”仇梅跳下床。
秦怀阳拉住妻子:“好好好,我是骗子,你千万别生气。”
“啪“
仇梅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我最讨厌骗子。”
秦木石深一脚浅一脚回到家,一进家门就头别裤裆里抽闷烟,一句话没有。要是平时,那还了得,既成了人事局长的亲家,又得了个漂亮儿媳妇,还不早就四处宣扬得马家湾老少都知道了?要知道,这是他多威风的时候啊!但是,从城里回来就别人借了大米还他黑豆似的,寒着脸,低着眉,吧嗒吧嗒只顾着抽烟。
“媳妇叫你爸了吗?”老伴一看秦木石脸色不好,不知鱼虾从哪头放屁,心里着急,问了一遍又一遍。
秦木石心里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四千块钱花了,没听到儿媳妇叫一声爸。但是,人活一张脸,这事在家里憋屈可以,要是传出去,他秦木石的脸更没处搁了。秦木石这辈子就是活得精气神,处处想比别人强,但总是不如意。因此,老伴问他,他就是不放一个屁。问急了,他一脚拧碎烟头,长叹一口气人穷,脑门上贴个孬字,四千块钱没买一声爸爸呀!”
老伴听了一愣,感觉蹊跷,但她不像秦木石那么计较,和事说叫一声爸爸也上不了天,不叫也没掉一块肉。不叫就不叫,别往心里去。大不了咱们过咱们乡下的日子。”
“唉,我怕儿子活受罪呀!”秦木石憋屈就憋屈在这儿。一路上,他没少盘算,就看仇梅那态度,是真不懂人情道德,还是大眼眶瞧不起乡下人?在秦木石看来,既然是大学毕业,喝了那么多墨水,又教书育人,还生长在大局长家里,那就应当懂得三纲五常,既然懂得三纲五常,那就说明仇梅打心眼里瞧不起乡下人。瞧不起乡下人,正常,单怕不拿儿子秦怀阳当人。那就操蛋了,再穷,男人也不能吃软饭。
“摊上了,他就那个命。”老伴抹泪了。
秦木石的情绪被老伴点燃起来,发着牢骚:“看她后天回家来还懂不懂事。我看她算什么局长闺女,算什么老师,算什么城里人,一点教养没有。城里也都不是大眼眶子的。”
“快别说了,什么命过什么日子。”老伴不停给他绕水灭火。
秦木石心里堵得难受,翻来覆去,折腾一夜没睡。
但是,秦木石这辈子活得那叫一个难。舍水直往肚子里咽,还要打肿脸充胖子。心里咕嘟咕嘟冒烟,脑子里还在盘算着给儿子媳妇办个漂亮的婚礼。儿子娶媳妇,虽说在城里办了婚礼,可怎么着也该回家来,人之常情嘛。
早在十月一日头几天,秦木石就早早就把房子里外打扫得干干净净。买来涂料涂了墙,房子里外全新的一样。本来,上首东房就是留给秦怀阳结婚用的,他们老俩口睡在西首。原来东房放些粮食,现在腾得干干净净,留给儿子和媳妇做洞房,置办了新床新被子。新人为大,农村讲究着哩。
还有呢,秦家自从生了儿子,二十多年没遇到过红白喜事。秦怀阳进城当官,耀袓光宗是一喜。这娶了局长千金,洞房花烛,又是一喜。喜是喜了,总不能肉埋碗底呀,前村后邻,老亲相宜的,也叫上十桌八桌人起贺贺。因此,秦木石天不亮就去街上请厨子,开盘子买菜,吆喝大伙上门喝喜酒去。
秦木石是要脸面的人,大半辈子,不管多穷多难,就要讲究个面子。在城里儿子的豪华婚礼上没挣到面子,在乡下怎么着也要把儿子喜事办得方圆十里八村少有的漂亮。赔钱就赔钱,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没脸还活着干吗?
在和仇金玉商定的日子里,秦木石家里外一片繁忙。大红双喜贴在门上,门前树上绑着大喇叭,吹着唢呐,唱着情歌,唧唧哇唾,欢天喜地,热热闹闹。十点多钟,四邻八乡,沾亲带故的陆续来出礼了。连一贯瞧不起秦木石的马家湾村领导班子也来出礼了。特别是马支书,从来跟秦木石都是老死不相往来的,今天居然脸上笑成一朵花似的拱手给喜老爹秦木石道喜了:“恭喜恭喜啊!木石你个老东西,抱到城里儿媳妇,睡着笑醒了吧?”
“那是那是,睡着笑醒了,好几夜没睡着哩!”秦木石长脸了,嘿嘿直乐,一一敬烟,不管抽烟不抽烟的,都塞一支给人家,说是抽喜烟,管腰不疼。
快到晌午,喜酒即将开始。秦木石跑到村头张望,就等着儿子秦怀阳和媳妇回来放炮仗开席哩。
但是左等右等,却看不到秦怀阳回来。
秦木石急了,跑回屋里给儿子打手机。
秦怀阳手机关机。
新人不到,喜酒怎么开始呀?支客着急,找秦木石商量。秦木石更急,但再急也不能挂在脸上。他对支客说再等等,说好今天回来的。”
于是,支客向亲朋好友打招呼,让大家再耐心等几分钟。为不让大家着急。支客先派人按程序分发餐具,分发烟酒,再上凉菜。眼看着凉菜上齐了,有的桌子已经开始动筷子喝起来了,新郎新娘还没影子。
秦木石脸色灰黑对支客说:“开席吧,边开席边等着。”
于是,迎新的炮仗没响,门前喜棚里的十多桌酒席就开起来了。
秦木石的心急得有笆斗大。
老伴跟着他催问:“快散席了,你还打电话给儿子?”
秦木石眼泪汪汪地骂:“这个孬种!看来跳不出那个女人手心喽!”
亲朋一个个酒足饭饱,就要离席了。
秦木石急中生智,拉被盖脚,从厨房取过一个酒杯,倒满酒,站到喜棚门口,双手抱着酒杯,举过头顶各位亲朋,我儿子和媳妇今天路上突然有点情况,赶不上敬大家喜酒了。我代他们敬大家两杯酒,大家随意喝。”
亲朋离席了,一个个向秦木石道别。有人问儿子媳妇还回来不?”
“回来,肯定回來。”秦木石信誓旦旦。
“木石,哎,儿媳妇长得怎么样?”
秦木石喜滋滋地回答,“不是吹,长得跟画子一样。”
“看把你扒灰老头美的哟!”马支书夸他哩。
“哈哈哈,我心里就是美!”为证明自己心里美着,秦木石哼哼呀呀唱起來:
呀译哟,
呀嗨哟,
命畴_畴呀哮哟…-一
不过,秦木石的嗓子似乎堵一团粘乎乎的东西,唱腔有点不着调。一切复归平静以后,太阳落山了。秦木石不知多少遍拔打儿子的手机,依然是关机。直到天黑,也没见儿子媳妇回马家湾。
秦木石整天灰头土脸,头别裤裆里抽闷烟。
蜜月里的约法三章
秦怀阳新婚之夜挨了仇梅几个耳光,被骂成骗子,已经无地自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