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文现在在心理上早已摆脱了她初来北京时的凄恐与惶惑,她感觉自己现在已经与北京完全融入到一起了。
如今,只要辛文愿意,就能够在三十分钟内呼来一帮朋友去钱柜唱半宿歌,再去东直门的簋街吃宵夜到清晨。辛文的歌唱得很好,颇似王菲的干净嗓音加上白皙精致的面容,总能让聚会自始至终处在情绪高涨的顶点。她也不是随便把什么朋友都拉来参与聚会的,每次聚会,她都会以一个合适的理由先找一个买单的傻哥们,然后再以关系远近、是否合乎自己胃口等条件寻几位跑龙套的参与。养眼的帅哥和对自己有点意思的男士是必需的,三两位可以用来点缀自己的女士也是必要的,但女士们美貌和嗓音只能具备一样,这样就不会抢了自己的风头。
辛文长有一双能够洞察所有事物的眼睛,她这种人会把一切事情都考虑得很周详,然后再按部就班地去实施早已拟好的步骤。她对待工作、对待人生都很有条理,做人做事目标非常明确,而且还有股不达目的不罢休的韧劲。
辛文第二次来到北京的首要目标就是留在北京,结果她被《华夏体育周刊》录用为实习记者;被录用后的下一个目标就是留在周刊,结果与她一起实习的五名记者,最后只留下了她一个人;在外东跑西颠了半年,辛文觉得做一名跑一线的记者受到很多限制,不久,她便做了《华夏体育周刊》的编辑兼记者;一年之后,辛文有了更新、更明确的目标:编辑部主任。辛文绝非是那种眼高手低志大才疏的人,她的每一步成功都有赖于自己的才能和韧劲,还有不显山不露水的手段,所以她在任何一个位置上都会让人觉得是人尽其才。
如果能够给辛文提供合适的土壤,她绝对能长成一棵乖巧的盆景,而不会成为栋梁之才。由于她善于洞察,所以,在人际交往中总能处在一个很从容的位置,尤其是在男人的世界里。《华夏体育周刊》基本上是一个男人的世界,跑一线的记者因为工作需要,都是清一水的小伙子。除了副刊两位女编辑之外,其他编辑也都是一帮爷们,编辑部主任是男的,副总编辑兼主编也是男的。所以,当眉清目秀、小巧标致的辛文加盟后,《华夏体育周刊》的出勤率达到了历史最高峰,连不坐班的一线记者也爱有事没事往办公室里扎堆。
辛文做了编辑之后,连续组了几期质量较高的稿子,受到了编辑部的好评。有一天,苗东给她打了一个电话,说在金山岭长城有一个挑战极限的活动,有人要倒骑摩托车飞越长城,各个媒体都派出了大批记者前往报道,他邀请辛文也一同前往采访。活动结束后的第二天,全国各地的报纸、电视、网络等媒体都用了很大篇幅报道了该活动,报道方向也是大同小异,有媒体称此次活动是人类挑战自我极限的又一项创举;也有媒体把此次活动与中国经济腾飞相提并论;还有媒体说此次活动不但跨越了长城,也跨越了自秦皇汉武以来的中国历史,这是一种民族精神在新世纪的一次集中爆发……。林林总总的报道,都是极尽渲染、赞美、夸大之能事。
因为《华夏体育周刊》是周报,比其他媒体的报道要滞后三天,所以,当辛文第二天看各个媒体的报道之后,她便把自己写好的类似稿件扔进了纸篓里。辛文想,活动后的第三天还抓不到更新更刺激的新闻点,跟在屁股后面说一些别人都已说过的陈词滥调,个人敬业问题不说,此举未免有点倒《华夏体育周刊》的名声。忽然,一个念头浮出她的脑海,在活动举办当天,辛文看到长城两侧搭建了两排巨大的脚手架,工人在搭建过程中将地面的灌木植被全部清除掉了;为了方便活动现场两万多名观众的观看,主办方将地势较高的几处山头辟为临时看台,山上的植被也尽数被毁,老远看上去像是长城边上的一块块“牛皮癣”;而且,比赛结束后,满山遍野都是观众遗留下来的垃圾;现场的广告、宣传标语和祝贺横幅都用钢钉直接钉在长城的城墙上,长城两侧搭建脚手架的末端也都顶在城墙之上……她当时看到这些之后就有点不以为然,但由于本次活动打的是“祝贺中国申奥成功”的旗号,她也只能“视而不见”了。对了,何不用这些素材做一篇批评文章呢!一来可以显示自己在新闻采访中的独特视角和逆向思维;二来可以呼吁环境保护,这与北京奥运会倡导的绿色奥运也相吻合;三来也可以向那些打着公益旗号牟取私利的人敲响警钟。
于是,辛文便从最早的美国魔术大师大卫·科波菲尔“穿越”长城城墙到柯受良驾驶汽车飞越长城,从朱朝晖骑摩托车飞越黄河壶口瀑布到这次于顺业倒骑摩托车飞越金山岭长城,还有接下来急于飞越长江、飞越金沙江等等这飞那飞活动,进行了一一评述。辛文在文章中点出,在类似的活动中真正的受益者是“飞人们”和经纪公司,而最受伤害的就是“飞人们”扬言要挑战的自然。
辛文在文章中说:“古老的长城城墙承载不动那么多的飞越,日益风化的壶口岩石也承受不了那么多飞越,人们为什么如此热衷于去挑战极限?如此热衷于去挑战已经千疮百孔的大自然呢?
“挑战极限!在时下虽然被使用的频率很高,但并不时髦。人类挑战极限的行为可以说自古有之,从原始人因生存需要而进行的长途迁徙,到十四、五世纪的哥伦布,从上个世纪的斯文?赫定到第一个进入南极点的阿蒙森,西方诞生的挑战极限的探险家多如繁星。与西方相比,素以坚韧自居的中国人更是不甘寂寞,出师西域的张塞和七下西洋的郑和当属中国人“挑战极限的鼻祖”了。近代,献身“长漂”的尧茂书秦大河、孤身徒步“死亡之海”的于纯顺,他们挑战自身极限的精神给我们留下的决不仅仅是一句空洞的“挑战极限”的口号。在他们将自身置于大自然中去挑战自我极限的时候,他们抛开了功利的羁绊,为我们留下那么多翔实的考察报告,因此他们才会被后人敬仰纪念,也因此,他们的挑战才更具挑战性……。”
此文在《华夏体育周刊》一经刊出后,很快得到了有关部门的重视。首先,他们肯定了辛文的文章立足自然、保护自然的观点,并责令相关部门,今后在长城一带严禁搞类似的飞越活动。
辛文似乎又找到了当年在老家报社工作时、为民工讨要工资扬名后的成就感,但最终尴尬的结局也让她时刻铭记在心。所以,这一次虽然辛文也被主编和上级主管部门反复表扬,但她一直都是低调应对。但是,此后不久,辛文便被报社聘为《华夏体育周刊》的编辑部副主任,这一天距离她进入该报刚好两周年。
下午,一起合租房子的赖星芳给辛文打来电话,说晚上有一个想投资网站的企业家邀请她吃饭,问辛文晚上是否有空同去。辛文说:“都不认识,我就不去了。”
“有一个人你应该来认识一下。”赖星芳说。
“谁啊?是李嘉诚的儿子吗?”
“呵!眼眶子越来越高了,今天虽然不是李公子却也算得上是我们的半个衣食父母,一家公关公司的老总。”
“哪家公司?哪个老总啊?”辛文有点兴趣了。
“博阳公司的董事长,叫朱威。最近市面上卖的挺火的《早报》你知道吗?就是他注资办的。”赖星芳带有点夸耀的说,“前一段时间我不是告诉你,我在帮一个朋友筹备、策划一份报纸吗,就是朱威他们的《早报》。”
“嗯!你真能干啊!”
听说有朱威,辛文的心思动了一下,嘴上不由自主地说:“好吧!晚上见!”
放下电话,辛文为晚上的饭局该穿什么衣服忙活起来。
辛文在刚来京时,对这种饭局还有着极大兴趣,在为数不多的几次饭局中认识了澳洲龙虾、鲍翅捞饭、象拔蚌等原先只听说过没见过的东西。这种动辄几千元上万元的宴席让她感到异常兴奋,兴奋的原因不仅仅是食欲的满足,那种出入高档社交场所的感觉,让她在心理上有一种对前一天晚上吃方便面补偿的感觉。但并非每次大餐都有那么好的感觉,让她受挫的是有一次一位福建晋江的运动服装老板请客吃海鲜,上来了一份基围虾配着一碗料酒颜色的透明液体,辛文以为是基围虾的蘸料,于是将剥好的基围虾在“料酒”里优雅的蘸了蘸放进嘴里,她咀嚼了一会儿觉得只有一股淡淡的茶水的味道,自己正心里纳闷的时候,只见福建老板把剥完虾的手指放进了“料酒”里洗起了手指……
现在的辛文对这种饭局见得太多了,她已经能够轻松应付各种饭局和饭局上的各色人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