峥嵘赤云西①，日脚下平地②。
柴门鸟雀噪，归客千里至。
妻孥怪我在③，惊定还拭泪。
世乱遭飘荡，生还偶然遂④。
邻人满墙头，感叹亦欺欷⑤。
夜阑更秉烛，相对如梦寐⑥。
【注释】
①峥嵘：山高貌。此处形容云峰。赤云：云为落日映红，故云。②日脚：云间透出的阳光。③妻孥（nú）：本指妻和子，此处仅指妻。④飘荡：颠沛流离。遂：如愿。战乱中侥幸不死，喜与家人团聚，故曰“偶然遂”。⑤歔欷（xū xī）：哽咽，抽泣。⑥“夜阑”二句：写乱离中与亲人久别乍逢情状，逼真传神。夜深不寐，秉烛相对，面面相觑，疑信参半，犹似在梦中。夜阑：夜深。
【评析】
羌村，在鄜州城北，旧址在今陕西富县西北十公里茶坊镇大申号村。至德二年（757）闰八月，杜甫忤肃宗意，墨敕放还，从凤翔回鄜州的羌村探望家小。这组诗是回到家后所作。共三首，这里选的是第一首，写战乱中流离失散的亲人相见，悲喜交集。诗写得朴素精警，真挚动人。吴瞻泰评云：“此是还鄜州初归之词”，“通首以‘惊’字为线，始而鸟雀惊，继而妻孥惊，继而邻人惊，最后并自己亦惊。总是乱后生还，真如梦寐，妙在以傍见侧出取之”（《杜诗提要》卷二）。王慎中亦云：“三首俱佳，第一首尤绝。一字一句，镂出肺肠，令人莫之措手，而婉转周至，跃然目前，又若寻常人所欲道者。”（《五家评本杜工部集》卷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