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A几年前就当上了“业余编译”。尽管有的人依然叫他“贩子”。
对于小A来说,贩子和业余编译都是一码事,只不过前者不如后者动听。不动听不要紧,要紧的是来钱。4年前,我认识小A在邮局。他挑着一担贩菜的行头在邮局门前卖青菜萝卜,我领稿费。小A见我手中票子,红着眼要向我学写作。问他文化,才小学。我摇头说,你去读几年书再说。小A用袖口擦着鼻子,伤心得想掉泪。
近日,我忽然发现多了一位“文友”。我去邮局领稿费时,邮局小姐说:“你有个文友叫小A?他的稿费可多啦!一来就好几百。”我真怀疑,他才20出头,哪来那么一肚子文章?
这天,我和小A在邮局相遇。他今非昔比了:卖菜的篮子不见了,一身西装革履。握手,寒暄,硬拉我上他家观光。进了小A家,一应现代化,家电色色新。他抱出一摞报纸说:“看,全有我的文章!”我疑惑地望望他,开始翻找小A的大名。寻了半天,不见。小A笑了:我学鲁迅,全用笔名。喏,这,这,还有这,都是我的。什么,一张报用你3篇?小意思啦,最多的时候用过5篇。
我细看正文,全是些港台及国外的经济信息和卫生科技一类的东西,在小A笔名之后,另有“编译”字样。我问:你哪来的稿源?他回答:多呐!什么纽约时报,华盛顿邮报,菲律宾世界日报,新加坡联合晚报……“你学了外语?”“没。”“那怎么会十几国外文?”“哈!你书生气十足,我的稿源就是港台报纸呀!这种报纸,本地只有宣传部和对台办才订,编辑部的人看不到。我照上面文章抄,署上××编译,最后随手写上译自某外文报,吓唬编辑呗!他们见我资料来源于世界各地,还以为我是个高级翻译人才,约稿信一天三封,我是供不应求哇!”小A掏出一叠子扑克牌似的烫金名片,一一让我过目。
我眉头紧皱,问道:“你从事文贩子,有麻烦吗?”“有哇,一个卫生报的编辑来信要我填表,注明学历、职称、外语程度。我敢填吗?另一个更绝:你的译文很好,请你将外文原报一并寄来,我们便于核对。你知道,我们这小地方连一张外文报都找不到,我上哪给他寄外文报?”
我想起自己的文章经常被一些文贩子改头换面地在各级报刊上发表,就十分痛恨这班要钱不要脸的文坛人渣。我鄙视地看了一眼墙上的一张大红奖状:“近年来,A同志辛勤笔耕,活跃了文化市场,特发此状。”我一言不发,起身告辞。
小A却赶忙拉住我的袖子:“请您留步,我有一事相求。”“请讲。”“据邮局方小姐说,你一篇稿费有千余元,真有此事?”我答:“那是个中篇小说。”只见他为难地搓动着两手,有点不好意思地开口:“你能不能传经送宝让兄弟也发点小财?”“什么意思?”“你那中篇,是从哪家报刊上抄来的?”“轰”的一声巨响,我的脑袋好似挨了一棒!
我不由把手一挥,吼道:“你给我滚!出去!”
不料,小A冷笑一声:“你气晕头了,这是我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