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叶孤舟顺流而下,这江陵道水路九曲十八弯,风景瑰丽。
既有湖光秋月小娘子玉手抚琴吹箫,也有悬泉飞瀑壮士裂山破土。
不游江南枉少年,来了江南不走一趟江凌水路,逛一逛金陵城还不如不来。
自古只见万人之上风光无限,却又有几个看得到万人之下白骨如山,天知道,这江凌水路下埋葬了多少英杰骸骨。
作为天威堂十三代传人李鸿鹄算是一个很优秀的继承者,刚过二十岁已经是凝神境界的高手,更别说还有一只地级武灵,放眼整个中州,这样的天赋实力比起一些大门派刻意培养的继承人也不遑多让。
天下武道千门万派说到底不过也就是两类。
佛道儒三家追求的天道,天下武修追求的霸道。
天道求长生,霸道欲无敌。
李鸿鹄不想要追求虚无缥缈的长生,他也不想要无敌于世,只要能够安安静静守护者天威堂就好,他没有什么雄心壮志,只要简简单单的过一生就好。
如果不是因为他是天威堂这一代唯一的男孩子,他甚至连武修都不想做,做一个纨绔的二世祖是最好的,这些年他虽然逼着自己修炼却从没有当真过,天威堂算起来已经传承百年并没有什么波澜,到了自己这一代也只是很平凡的度过吧,他并没有让天威堂发扬光大的想法,人贵有自知之明,李鸿鹄很聪明。
只是,三天前,那场突如其来的屠杀却着实让李鸿鹄体会了一次什么叫做无妄之灾。
犹记得三个月前那个倒在路边的女子,李鸿鹄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随手救回来的女子竟然成了葬送天威堂的一并利刃,还有那个一直笑着的年轻人。
十方灭魔大阵。
李鸿鹄怎么也想不通,这种应该只是在传说中用来对抗魔族的阵法怎么会出现在天威堂里面,当天雷凭空落下的一刹那,李鸿鹄恨不得一头撞死。
一切,不过是那两个人的阴谋而已。
此去金陵城李鸿鹄知道自己凶多吉少,可是,他不能不去。
天威堂女眷被送到奴隶场拍卖的消息不胫而走,李鸿鹄并不笨,这肯定是那两个人的阴谋,可是,李鸿鹄不能不去,看着自己的姐姐妹妹就此变成女奴,成为别人胯下的玩物,李鸿鹄不能忍。
蓦地,小舟上的李鸿鹄脚尖一点整个人凌空飞起,如同一只巨大的鸟儿飞向岸边。
几乎在他离开小舟的一刹那,轰隆一声。
一抹璀璨的刀光从水下升起驶入破竹,那一叶扁舟顷刻间被摧毁变成七零八落的碎片散落在江面。
稳稳落在岸边,李鸿鹄将目光对准从水下跃起的那个人,当他的目光看清楚那浑身湿透的影子时李鸿鹄整个人愣住了。
是她!
那个自己从淫贼手中救下的女子。
呵呵!
一念至此,李鸿鹄恨不得给自己两个巴掌。
这一刀气势如虹,对方境界比起自己只高不低,这样的人需要自己救么,可笑啊。
似乎有些不习惯被人注视的目光,寅微微侧过头冷冷开口:“回头吧,金陵城不是你能够去的地方。”
“回去,回哪里去?”
李鸿鹄惨笑一声,脸上写满了悲切,忽然,他扬起手中的长剑指着寅道:“今日,我便要替天威堂讨一个公道,你叫那个男人出来。”
“公道?”寅嘴角闪过一抹不屑道:“你要讨一个公道找我便是,打开在你们天威堂下毒的人是我,布置十方灭魔阵的也是我,要报仇,找我便是。”
闻言李鸿鹄的脸上闪过一抹痛苦的神色,他没有想到她竟然能够说出这样的话来,至始至终,他对于寅的印象还停留在那个微雨的午后,那个连和别人对视都会脸红的姑娘上面,那个姑娘叫做红莲。
“你就这样心甘情愿替他做事么?”
说出这句话的那一刹那李鸿鹄自己也愣住了,这句话怎么也不应该是他这个背负着血海深仇的人面对仇人的时候说出来的,反而更像是一个小心眼的男人气愤自己爱慕的女子有了别人。
“不是心甘情愿又如何?”寅第一次将目光对准李鸿鹄如同诉说着一件和自己无关的事情一样平静地说:“我和你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在我的世界,跟着他我能活下去,你这样的公子哥永远不知道我的世界有多么残酷,你应该庆幸。我们毁了天威堂总好过它在你手里落败。”
“庆幸,好一个庆幸!”
李鸿鹄的面目突然变得狰狞手中长剑一握突然冲向寅,剑气如虹,身形如电,一步踏出更是从怀中洒出三柄巴掌大小的细剑将寅围住,顷刻间便造成了一个必杀之局。
李鸿鹄虽然对于武道并不上心,但天赋之高却是让人瞠目结舌。
剑道万千最难的是什么,御剑。
和普通武修隔空御物不同,真正的御剑术讲究手中无间心中剑意万千,挥手之间气象恢弘,剑心所向弑神诛魔,天下剑士莫不以能够掌握御剑术引以为荣,只不过,这御剑术并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够学会的。
徒有其表的花架子不叫做御剑术,那叫做送剑术。
李鸿鹄的御剑术当然不是什么花架子。
用天威祖传秘术锻造的灵剑,从小以鲜血供养早已经和李鸿鹄心意相通,加上自己苦修多年的剑术,这一套只需要他一个人就能够施展的剑阵可以说是李鸿鹄最强的手段,哪怕是遇到先天高手他也有信心放手一搏,世家弟子终究是名不虚传。
眼见自己被四柄灵剑包围,寅眉头微蹙,清冷的面容上闪过一抹吃惊,先前攻破天威堂的时候太过轻松,自己下毒之后在十方灭魔大阵内天威堂除了那几个顶尖高手之外都没有一战之力,最后决战她更是没有进入十方灭魔大阵,楚云和天威堂的一众高手发生了什么她也不清楚,天威堂的实力寅自然也没有见识到,不过,看李鸿鹄此刻施展的攻击,似乎,有些棘手。
转瞬间李鸿鹄的攻击来到眼前,手中并不起眼的长剑突然剧烈颤动起来,仿佛剑身上有一股不受控制的力量在不断在壮大一样。
怒喝一声,李鸿鹄云年依旧的一剑终于刺出毫不留情。
这一剑很快,快到寅根本来不及扬起手中的短刀,而且,似乎这个时候一柄短刀的作用也不大,毕竟,李宏宇有四柄剑,而寅只有两只手。
只是,在李鸿鹄一剑落下的瞬间,寅突然笑了,笑的让人匪夷所思。
咔嚓一声,仿佛什么东碎裂开来一样。
李鸿鹄怔怔的握着手中的长剑,满是愤怒的眼睛死死盯着寅,他不明白,这势不可挡的一剑怎么会刺不到人。
李鸿鹄的剑很快,很强,这一手御剑藏剑术是他全力一击,就算是面对先天高手这一剑也让李鸿鹄有开战的自信,这一剑本是他给那个布置下十方灭魔大战的家伙准备的,只是,他不懂,为何,这一剑失败了。
寅的嘴角仍旧挂着浅浅的笑容,不知道是不是和楚云相处久了,她也变得越发喜欢笑,开心的时候笑,不开心的时候也要笑,杀人的时候要笑,被杀的时候仍旧要笑。
李鸿鹄的剑距离她的胸口只有一丝几乎看不到的剧烈,甚至,随着她起伏不断的呼吸,隐约间胸口似乎可以感受到剑尖上面刺骨的寒意,这是一柄好剑。
寅在心里默默给李鸿鹄手中不起眼的长剑下了评语。
只是,再好的剑也要看是谁来使用。
猛的将手抽回,李鸿鹄痛苦地呻吟一声,身形摇摇欲坠,举剑的右手再也坚持不住,踉跄垂下,勉强用长剑支撑着地面,眼睛却死死盯着寅,一言不发。
“我还当你真能御剑呢,原来不过是投机取巧的花架子而已。”
收回到胸前的手掌上还残留着李鸿鹄的鲜血,寅掏出随身携带的手绢仔细擦拭着,对于已经坠落在地的另外三柄短剑视若无睹。
李鸿鹄刚才那看似凶狠无比的一剑其实只是障眼法而已,看起来同时御剑三柄还有必杀的一剑组成了无解之局,其实那用来布置的三柄灵剑不过是死物而已,一旦锁定的气机消失,三柄灵剑就是去作用,真正具有威胁的也只有李鸿鹄手中那一柄剑而已。
生死之间的战斗李鸿鹄能比得过寅,答案自然是否定的,作为死尸,寅经历过的生死之战可能比李鸿鹄打架的次数都多。
“你,你怎么躲开的!”
明知必死的李鸿鹄不甘心地看向寅,虽说自己这个剑阵有投机取巧的嫌疑,但是,就算是先天高手也不可能随意挣脱被锁定的气机,她是怎么做到的。
轻声一笑,寅仿佛看白痴一样看着李鸿鹄笑道:“他教过我一些阴阳术,太复杂的没学会,隐蔽气机藏行匿踪的小窍门倒是很简单,你那三柄剑能飞起来已经很不容易,以你现在的能力想要一直困死我,不可能!”
“是么?”
李鸿鹄露出一抹凄惨的笑容,嘴角猛的喷出一口鲜血,眼前一黑失去意识,终究只能这样了么,李鸿鹄似乎已经看到了自己的结局。
……
官道旁的茶摊,楚云面前的茶换了一壶又一壶,小二一直觉得这个闭着眼睛坐了一天的少年是个瞎子。
“回来了!”
猛的,楚云睁开双眼,双眸中隐约泛着一抹蓝光。
不知何时出现的寅毫不客气拿过楚云的杯子一饮而尽。
“东西呢?”
寅随手将一块羊皮图纸仍在楚云面前。
撇了撇嘴,楚云又问道:“你杀他了!”
这一次寅并没有干脆的回答,沉默片刻之后摇摇头。
眯着眼睛盯着寅看了一会,楚云突然问道:“你不会是喜欢上他了吧!”
这一次回答楚云的是一脸半凉的茶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