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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看青未就像看彩虹

我越来越爱看年轻人,他们每个人身上都有不一样的美,他们的神气像一支铀燃料棒发的光,源源不断并辐射别人。一个年轻人即使坐在椅子上思考,他眼睛里的神情仍然像奔跑,因为他们的能量太多了。看睡相,年轻人的脸进入完全休息状态,沉静安然,虽然他们的梦仍然不知在什么地方奔跑。上了年纪的入睡相实如惨相,有人在梦中皱着眉,也有人竟像驾崩了一般。老了,连睡觉的劲儿都没了。

我崇拜年轻人,愿意跟他们混,比如跑步和闲聊,但这样容易引发他们的警惕,他们不知我有什么目的。哪里有什么目的,我只想跟好东西搞在一起。这些好东西是水果、草地、树木、古典音乐、小猫、小鸟和年轻人。年轻人放肆地嬉笑、打闹、说幼稚的话。他们委实幼稚,但每个人眼里都包含一种神往——相信一样东西并向它靠近。庸俗如我者还会相信什么呢?世上大部分东西像剥去包装一样袒露在我的眼前,却产生不了“神往”这么美好的情感了。

世界在年轻人眼中保持着神秘性,他们为此而奔走,并保持着脸上可爱的神情。仔细看,小猫和小狗的眼睛都藏着对世界的好奇、敬重和探索的欲望,它们的眼睛因此而天真。狗本来就是狗了,眼里如果再露出伪善、伪激动、伪正义凛然的神态,那比狗还狗了。

我对年轻人的崇拜包括其体力,其头发茂密如乱草,其长睡不醒,其游荡一夜不困,还有其勇敢。勇敢者,古人称之为胆气,并有胆大胆小之说。依我看,成年人一律胆气不足。张飞并非胆大,只是鲁莽。真正的勇敢者是年轻人,他们并不是胆大,而是不知道什么叫害怕。我回忆我儿时与青年时光,除了恋爱胆小外,其余的事胆子都大。小时候,我和同学沿红山水库坝底往对岸的王八蛋山(此山实名)游,月夜里游了五公里又游回来。现在想,此事何等危险。小时候躺在屋顶上睡觉,坐在六楼楼沿、小腿耷拉下来聊天。现在别说试,连想都不敢想。世事的奥妙之一是老天爷给了年轻人胆气,又在暗中庇佑他们,使之安然无恙。年轻人虽然胆大,但危险实比老年人少得多。老年人的危险在于病,病比躺在房顶睡觉还危险。

我常去一家复印社,里面有许多可爱的年轻人。我很想给他们开个会,做一个重要指示,主题是赞美他们的青春。然而青春附体的年轻人不需赞美,他们手里的青春比洛克菲勒的钱还多。他们想要其他的东西,特别是财富。上帝把大部分财富分配给了中老年人,他们老了,手里也就剩一点钱,否则什么都没有了。

看青春就像看彩虹,好看归好看,却离我太远。你什么时候看过彩虹在院子里、在窗台上?彩虹总是遥在天边。到了天边看,彩虹还在天边,如同中年人眼里的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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