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些都不是蒙面大汉要想的,这华贵的用品也不是蒙面大汉所要的。他要什么想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只见他翻箱倒柜.满室搜寻,像是什么都要又什么都不要。但可以看出,他对王室早已熟悉,所以连揭屋顶也分毫不错。
奇怪的是,蒙面大汉翻箱倒柜了好一阵,竟是一无所获。于是来到床边,猛地扯去帐帘,掀了床罩,抛了枕头,扔了被子,最后连床也给翻了过来。可是,仍是一无所获,仍是一件东西也没拿。忽然听到外面有人叫喊:
“宫内什么人!”
蒙面大汉的武功极好,只见他“嗖、嗖、嗖”连发了三支飞标,只听得马上回应了三声“哎唷!”三个兵勇同时倒地了。紧接着,蒙面大汉一个大鹏展翅,四肢齐出,将已围拢的兵勇全部打翻在地。然后轻轻一跃,便顶破薄板上了屋顶,瞬间踪影全无。
好在是洞中,蒙面大汉无论从哪个方向逃走,出路都只有一条。他不得不从屋顶上飞身而下,不得不顺着小桥小街向洞口上冲。他刚到小桥上.便又被兵勇截住了。于是,他不得不摆开了打斗架势。他左冲右突,前踢后蹬,猛一阵四面开弓,上下腾翻,兵勇们便有不少被扔下了桥下的深潭。怕死的兵勇不敢再迎战。自觉地纷纷闪开了。
蒙面大汉刚逃出东宫洞门,来到高堤边,迎面碰上了劲敌。此人便是贺世恩。
贺世恩总觉得田麦什秀王爷的猝死是一个大阴谋的实施。实施此阴谋的就是西后。可西后的计划出了漏洞,那就是篡夺了王位却没有得到象征王权的虎钮金印,而宫内权贵都知道虎钮金印的重要,所以王位的争夺战将更加激烈,肯定有很多人正在暗中寻找虎钮金印。他十分关注这件事,所以也在注意宫中,便悄悄地来到了洞宫。
贺世恩没有认出这人是谁,但他毫不犹豫就与他交了手。蒙面大汉却似乎很了解贺世恩,一见是他,先自发怵了。贺世恩文采无比,武功超群,非蒙面大汉所能及。更不是那些兵勇可同日而语的。但是,为了逃生,为了不露真面目,他又非冲出洞去不可,也就不得不要使出浑身解数,决一死战。
贺世恩的确并非只有儒才之风,虽来容阳后从未施武,但其功夫却明显高出蒙面大汉一筹。只是蒙面大汉此时使出的并非看家本领,而是并不熟练的蟑螂拳,对症下药,贺世恩便使出了极娴熟的鹰爪功。战了不到五六合,蒙面大汉便口喘粗气,身出臭汗。于是,连忙变换招式,来了套同样不很熟练的十三太保拳。贺世恩也忙收了鹰爪功,出招太极文圣拳。以柔克刚。战不上几合,蒙面大汉又被动了。忙又换招八卦掌。贺世恩沉着应战,出招少林功。蒙面大汉又招架不住了,似乎已经黔驴技穷,再无新招,便想夺路逃走,只见他双足离地,上了屋顶。贺世恩岂能放他走掉,也运足气,一跃上了屋顶。蒙面大汉又连忙翻身从屋顶跳下,贺世恩穷追不舍,也翻身跳下。蒙面大汉实在招架不住了,不得不使出了他那极不情愿使的看家本领武当神拳。这是他极纯熟的功夫,可说是炉火纯青了。但他为何才使出来呢?因为他了解贺世恩,也知道贺世恩熟悉他的武功,只要这套功夫一使出,那么也就等于被揭去了蒙面布,告诉了对方自己是谁了。然而事到如今,为了保命,为了不被立即擒拿,即使暴露也顾不得了。
贺世恩仍出招少林拳。武当对少林,名派对名派,高手对高手,于是胜负就一时难决了。两人便在窄窄的洞街上你追我赶,来回穿插。时而屋顶.时而街面,时而悬空,时而落地,展开了持久的拉锯战。贺世恩的确已从蒙面大汉的出招中知道了他是谁,但他不想揭穿他。而是想逼他受不了时自己露出脸来。蒙面大汉几经周旋,已经赢得退路,只想速战速决,脱离困境。终于.且战且退已来到了洞街尽头的洞门口。这时,贺世恩忽然来了套隐身拳,瞬间不见了。蒙而大汉也顾不上找,慌忙向洞外冲去。刚出洞口,竟然发现贺世恩就在面前。已经拦住了去路。于是,不得不又拉开了死战的架势。然而贺世恩却双拳一抱,说“多谢老兄赐教,请吧!”
蒙面大汉竟不谦让地就来了两级跳跃,一跳,从洞门跳到了城墙坎上,再一跃便不见了踪影。
贺世恩整整衣冠,舒了口气。这时,看守洞门的兵勇围了上来!
“贺太傅,那窃贼是何人?您为何让他走了啊?”
贺世恩笑了笑说:“我怎知他是何人?没见他化了装蒙了面吗?他武功高强,我胜不了。没见他不是逃走而是飞走的吗?”
众兵勇还想问,贺世恩很不耐烦地把手一扬:“回到你们自己的职位上去吧!”
众兵勇“喳”一声散开了。
贺世恩对夜空望了望,不声不响地离开了洞门,向家里走去。他不住在洞城。
青石板路在星空的映照下,放出幽幽的琉璃之光,犹如闪着磷光的巨蟒穿行在山间。黧黑的山峦紧紧拥着溇水河。河水的呵呵笑声在寂静的夜晚比白天显得更欢悦更动人。团团浪花漩卷,有如束束怒放的山菊。宁静的夜。朦胧的景,清晰的空气,使贺世恩有些陶醉了。此时,他似乎已把宫中的事忘了个一干二净。不知不觉便来到了家门口。
他家住的地方叫跳鱼坎。河坎上,一块小平坝,平坝中有栋吊脚楼。这是他来到容阳后,王爷亲赐给他的一个最好的屋场。虽不在王宫,却离王宫很近。容阳历代土司王爷都非常重视文化交流,他作为朝廷派来专门从事文化交流的使者,当然就更受优待了。他住在这吊脚楼里,既可看到溇水河呵呵堆起的白花,又可听到山上叽叽喳喳的鸟语,还能欣赏到山林野草和满山的异彩奇花。清静却不显寂寞,掉远却不觉孤独。为把这位使者长留在容阳,王爷还把宫中最美丽的宫女覃氏赐予他做了妻室。覃氏为他生了一子,名叫贺安。贺安现已一十九岁,一个和他年轻时一样飘逸潇洒的少年。并还吸取了母亲的秀气。虽未进过正规学堂,却在父亲的培养下出落得也像父亲那样文武兼备了。只因自幼长在山里,所以性格不全像他,不少地方就和这山一样的粗猛。
不知该是几更天了,吊脚楼上的烛光还亮着。覃氏肯定还在等着他。他忽然觉得很对不起她。这些天到底在忙啥呢。
来到大门边,大门关了。他决心不从正门里进去,怕惊醒儿子安儿。于是飞身上了吊脚楼的阳台,敲响了厢房的外门。厢房里住着覃氏。覃氏醒了,但迟迟不来开门,只能听见她在哼哼,那声音似乎还非常吃力。难道她并未醒,而是在做一个噩梦?又敲了几下门,仍只听见哼哼声。他便觉奇怪了,来到窗户边,轻轻一推,窗户竟然推开了。他看见了床上的覃氏,他忍不住“啊”出了声。
覃氏并没睡,却赤身裸体倒在床上,面朝下,手被反绑了。
贺世恩从窗子里跳了进去;“夫人,这是为何?”
覃氏仍只从鼻子里艰难地哼了一声。
贺世恩忙给他解开绳子,然后给他把被子盖上,问:“夫人,快说,是怎么回事。”
覃氏仍没回答,从口中抠出一团布片,猛地扯起被子盖住了脸,蒙头大哭了。
贺世恩警惕地把室内扫了一眼,还得问她:“夫人,别哭了,快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覃氏还是只顾哭。
贺世恩只好等待,待她哭够了再问。
覃氏终于露出脸来,抓住了坐在身边的丈夫的手,说:“老爷,别再管宫中闲事了,好吗?他们------”
贺世恩猛地打了个哆嗦,搂住覃氏:“夫人,刚才都来了谁?伤害了你吗?”
“一个蒙面大汉,他只绑了我,要我告诉老爷你,说你认识他,如果敢出卖他,他就再来杀了我。老爷,你真的认识他吗?他是谁?”
贺世恩轻轻在夫人肩上拍了拍.说“没事了,快睡吧夫人。”
覃氏摇着他的身子,说“不!告诉我,那是何人?”
“睡吧,他既然不让我出卖他,你也就别再问了吧。夫人,我没有时间保护你,万一他真的再来了,我可怎么办啊?”说着,贺世恩也宽衣上了床。
他紧紧地把覃氏搂在怀里,但他自己也觉得仅这样是不能给她任何安慰的。他想,要不要再去会会那蒙面人,告诉他,如果再在他家人身上动手动脚耍威风,别怪他不客气。然而,他觉得又完全没有去会他的必要。明天一定会碰上他的,就说不会出卖他吧。
6
西后正在鸳鸯枕上与古达马翻云覆雨。到底岁月流逝过多,青春不再复返,两人虽激情无比,却又气喘吁吁,虚汗直冒。这时,忽听有人高呼:“不好了,东宫遭劫了!”
激情顿时烟消云散,一落千丈,那亟待暴发的快欲瞬间化为乌有。西后用力掀开古达马,鲤鱼打挺地坐起来,赶忙穿衣系裤。但是,待到衣整裤齐后,却又犹豫了。此时昏天黑地能出去吗?盗寇敢闯东宫难道不会见人就杀?古达马也穿好了衣服,说:“快去看看吧!”
“不,我不敢去。”
“怕什么?我给你保镖。夜闯东宫,必定是去偷虎钮金印,我去抓住他。”
“不!你不能去,现在你千万别露面。”
古达马急了:“可是,万一虎钮金印被窃走了怎么办?”
“怎么办?可现在已来不及了,既然有人发现了盗贼,难道他还等着受缚吗?”
“哎呀!我不是要你派人严密看守的吗,那个廷奇干什么去了?”
“我要他亲自监视贺世恩去了。我还要他做好准备,明天启程去京都。那人得志便猖狂,你以为他靠得住吗?我要他干掉六哥俾,然后定他的死罪。”
“那么,是不是他闯进了东宫呢?”
“谁知道是谁呀!”西后不耐烦了。
“完啦,完啦!我看你们宫里那些显要人物都靠不住,说不定都在找虎钮金印,都想当王爷。我们反而成了他们的铺路石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争着,天不知不觉已经亮了。西后叮嘱了古达马一番,走出房门带着待卫家丁奴仆一大群去了东宫。宫中王室已是一片狼藉,目不忍睹。倒在血泊中的几个兵勇还双眼圆睁,嘴张着象岩屋。她昨天来东宫时并没找到虎钮金印,看了眼下情景,忽又觉得虎钮金印确在东宫。可是已经被蒙面大汉窃走了。如不赶快查出蒙面大盗是何人,后果不堪设想。
出了东宫王室,她传令立即把贺世恩和野大松请到中宫来。她已来不及回西宫梳妆打扮,披散着蓬乱的头发,披散着不整的衣裙在中宫坐下了。那没有了粉脂肤膏的脸上,看上去似乎一下增加了十岁。加上连续几夜的寻欢作乐,眼睛也失去了光泽。没了光泽的眼角上,忽然爬满了细细的皱纹,连眉稍也失去了往日的神韵。她双目狠狠地射着气恼的火焰,发青的嘴唇不停地抖动,似随时等着发出咆哮和嘶吼。站在身边的贴身丫环,大气不敢出,眼睛不敢睁,如木头般僵立着,手里却又机械地晃动着扇子,那轻轻摇动的扇翼,如枯木上生出一片黄叶,黄叶碰上了一阵微风,似摇非摇似晃非晃。
大哥俾也来到了中宫。自坐过王位后,他每天必早来迟归,似乎生怕被别人把这位子占了去。他双手抚摸扶手,两眼直望西后,似乎第一次发现母亲这般丑陋。
野大松与贺世恩几乎是同时进了宫。先叩见王爷,后拜见西后,然后相互对视,然后并排坐下。
两人刚坐定,西后发话了:“贺太博,听说你和蒙面大盗交过手,却又让他走了,是何意?你可认得他?”
贺世恩慌忙起立:“启禀太后,舍下确与蒙面人交过手,但我打不过他。不是让他走了,而是无法将他抓住。”
“是吗?”西后死盯住贺世恩的脸。“可听兵勇们说,他根本就不是你的对手,是你有意放他走的。”
“不!”贺世恩争辩道:“蒙面人武功的确非同凡响,万望太后明察,试想,那么多兵勇都奈何不得他,我一个儒才怎会是他的对手?”
“好,你坐下吧!这事老妇自会明察。”西后又把目光落到野大松脸上:“总管大人,东宫的情况你最清楚,你说,先王的虎钮金印放在东宫吗?如果在东宫,会藏在何处?
“启禀太后,我想,既然先王中毒猝亡,只要虎钮金印还未曾托付给别人,一定就会放在东宫。至于是------至于是放在何处,小人就不知道了,这个,可能东后才清楚。”
“东后,哼!她知道也不会说。王爷把王位交给了大哥俾,她会善罢甘休吗。”
“是,太后之言极是!”野大松忙附和。“不过------小人以为眼下最为重要的是抓住蒙面大盗,说不定虎钮金印已被他窃走了。但是-------”
“说下去!但是什么?”
“是,”野大松接着说:“小人是说,蒙面大盗既然武功那么高强,连贺大人都不是对手,如果这次他没拿到虎钮金印,会不会再来呢!而我们宫内的兵力恐怕难以对付他,是不是需要借用一些外兵------”
“放肆!”一直找不到话说的大哥俾忽然击案而起。“我泱泱容阳,堂堂帅府,势力无比,威震四方,区区一个蒙面人,也去借兵,岂不让人笑话?他胆敢再出现,看本王爷亲自将他抓来!”
贺世恩眼皮向上翻了翻,心想,他怎么也能说出如此一番话来,怕是做了王爷后临时学的几句吧。
“王爷!”西后却对此话极不高兴,狠狠瞪了大哥俾一眼。“容阳王宫早被贼臣削弱,今非昔比,再说,有王爷亲自抓贼的吗?我认为总管大人说的有理,宫中处于非常时期,是应加强防范。”又转向野大松。“总管大人,依你之见,谁的兵力可借?”
“这------”
“说嘛!”西后焦躁地催道。“加强宫中兵力,确属当务之急。你说,准的兵力可靠又可借?”
“启禀太后,小人正是这么想,可是------谁的兵力最可靠,小人就不敢说了。”
“那么,贺太傅,你有何高见呢?”西后再次把目光转向贺世恩。
“太后,舍下以为------”
“启禀王爷太后,廷奇舍把大人求见!”
门外忽然一声喊,打断了贺世恩的话。西后忙扬了扬手,示意别说了。同时令野大松与贺世恩退下。之后对门外传呼道:“宣他进来!”
廷奇进了宫。“启禀太后、王爷,小人已作好了去京都的准备。何时可走,请明示。
西后说:“我的话你记住了吗?”
“记住了,接不回来人接尸首!”
“好,你马上就走吧-”
贺世恩见廷奇刚进去又出来了,一副得意的样子,心想,他肯定得到了什么好差事。见廷奇走了,他也忙出了西宫。
贺世恩回到家中,覃氏刚好把早饭做好。
“老爷,快吃饭吧!”
贺世恩朝桌子上望了望,问:“安儿还没起床吗?快喊他起来,不能睡懒觉!”
“老爷,安儿已去巴山峒了。”
“哦!”贺世恩惊呆了。因为他知道贺安一定去找容美姑娘去了,昨晚他就想到,他会去求助那姑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