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贾振中请何云飞吃饭，地点设在汉斯啤酒城。而且，他特意请上了倪峰，在他的心目中倪峰和何云飞是朋友，有他在场有些话好说。为了活跃场上的气氛，贾振中又叫上了郑春燕。于是场上就有了四男两女，男人当然是贾振中、倪峰、何云飞、霍雷雷，女人当然是郑春燕、吕妮娜。
这样的场面并不是何云飞想看到的，但他还是坦然地去了。
汉斯啤酒城声誉卓越，服务小姐一律是无袖旗袍，上菜上酒均是款款而来。
贾振中将正中间的座位让给了何云飞，他挨着倪峰，郑春燕拽过吕妮娜，两个女人坐在一起。倪峰并不知道贾振中是请的何云飞，贾振中有请他就来了。没想到，主要请的是何云飞。不知就里，他也不问，抓过贾振中的中华烟只管抽。
肉山酒海铺了一层之后，贾振中说话了：“很高兴，早就想和老大在一起坐一坐。今天，总算是有了机会。薄酒素菜不成敬意，大家吃好喝好。”
他招呼郑春燕：“来，我们两口子敬大家一杯。”
何云飞脸沉如铁，他纹丝没动，挥了一下手说：“给我换啤酒，我不喝白酒。”
贾振中还是劝道：“少喝点，就一杯。”
雷雷开口了：“贾总，我大哥不喝酒，能喝啤酒就是贾总的面子。要是其他人，我大哥啤酒都不会到。”
雷雷的借机吹捧是在往上抬何云飞，他要让贾振中知道何云飞的重要。何云飞什么也不说，腰板挺直等着服务员给他换上啤酒他才端起杯来。他轻轻地呷了一口说：“这啤酒的味道真差，给我换金士百。”
服务小姐立刻给他换上精装“金士百”，等看到何云飞终于喝下那杯啤酒，贾振中才如释重负地召唤所有人：“吃菜、吃菜！”
何云飞板着脸坐在那儿，很少动筷，这让所有人都有些压抑。倒是郑春燕站起来说：“何老弟，你贾哥早就听说你的为人。今天你能来，我和你贾哥都很高兴，我这里敬你一杯。”
何云飞还算不错，他和郑春燕碰了一下，干了手中的啤酒。借此机会，贾振中从桌上的中华烟中抽出一棵递过。那边霍雷雷立刻掏出了一个镀金的老板式打火机，那打火机有清脆的响声。只听“啪”的一声，跳起一股火苗，雷雷双手捧着那火苗送到何云飞的眼前。
看贾振中夫妻如此，倪峰心中暗暗想到，这贾厂长应该是有什么事求何老大了。他看何老大“端”的也差不多了，他说了一句话：“老大，贾厂长是我的朋友，他请你就和我请你一样，你多喝点。“
何老大当然听得出倪峰的弦外之音，他心中暗想：倪峰你不就受老贾一点好处吗？我今天拿的就是你！他就是想让贾振中看一看，在这个社会上，他混的比倪峰强，他是老大中的老大。因此，倪峰这句话，何老大就像没听着一样。
这一来，倪峰的脸上有些挂不住。倪峰在惠明区算的上是地头蛇，何云飞住在船管区。轮关系，他们是朋友。在社会上何云飞的名头比他要响一些，但他们各自有各自的地盘。平常，何云飞是让他三分的，场面上更是客客气气。可今天，何老大是有备而来，他的目的就是让贾振中知道他比倪峰要“好使”。因此，他怎么能给倪峰面子呢？
倪峰哪儿知道这里面的内幕，面子上挂不住，他也就坐不住。他起身上了一趟走廊，转了一圈后回到餐厅说：“对不起，我有点事，我先走一步。”
说完，他也没和何云飞打招呼，径自拽着吕妮娜离开了汉斯啤酒城。
贾振中颇感意外，他追出了包间，倪峰不管不顾气冲冲地扬长而去。
何云飞正觉得他在这儿碍事，他端坐在那儿，眼珠都没动。看到贾振中重新落座，他率先发话了：“贾总，我再给你邀一个客人吧？”
贾振中说：“好啊！老大的客人就是我的客人，快请！”
何云飞向雷雷撇撇嘴说：“叫他来！”
雷雷起身下楼，不一会，徐立峰、徐大傻晃晃悠悠从外面走进。
原来，何云飞早就将他安排在楼下他的车上，就等着适当的时候将他召进。倪峰一走，他觉得机会正合适。
徐立峰的到来，让贾振中目瞪口呆。徐立峰从进门的那一刻起就毕恭毕敬地站在何云飞的面前，他说：“大哥，你找我。有什么事，小弟立马就办。”
何云飞用手一指贾振中说：“知道吗？这是我的大哥。因此，也是你的大哥。什么事，鞍前马后你多跑一点。”
徐大傻规规矩矩地说：“是大哥，我知道了。”
“好，你走吧！”何云飞挥挥手。
徐立峰转过身去，先对贾振中说：“大哥，我走了。”
然后，他像木偶一样机械地走出包房的门。
贾振中好久才回过神来，原来这个何老大，对他今天邀请他的目的是了如指掌。太可怕了！贾振中抹了抹脑门的汗，他竟然像得了软骨病一样，再一次哈腰向何老大说：“谢谢老大，老大太有力度了，我得好好敬你一杯。”
何云飞这一次脸上有了笑容，他让霍雷雷给他倒上了一点白酒。他说：“我的确是不胜酒力，但贾总的酒我不喝也太不礼貌了，我就这些吧！”他向贾振中扬了扬手中的杯。
“贾总啊！从现在起你就是我的大哥了，有什么事情，咱们哥俩要多商量啊！以你的门路，以兄弟我在社会上的影响，我们联手干点事业。能赚的钱我们多赚点，你不要只顾自己发财哟！”
贾振中也是笑道：“兄弟开玩笑了，我是个破产企业能发什么财。到是老大在我们宜阳川名声显赫，以后我还得多多仰仗兄弟呢！”
贾振中看徐立峰已经摆平，他的心放下了不少，不觉间就和何云飞玩起了太极。
何云飞是何等样人，他做了这么些手脚为了什么？他立刻单刀直入地说道：“大哥，听说你搞了一些黑货？”
“啊！”贾振中大吃一惊，别看他从陈麻生手里接收了那么些摇头丸，他也狠赚了一笔。可他知道这个东西是违法的东西，他每次运作都是一再叮嘱：不要说是从他那儿进的货。为此，他也少要了不少钱。
何云飞轻松地点破了这件事，他酒杯一放，身体放后一靠，脸色重新沉了下来。
“怎么？大哥不相信兄弟？宜阳川多大个地方？我何云飞什么事不知道？无非是个小小的摇头丸，那算得了什么？”
这话说得再准确没有了，贾振中知道无法隐瞒，他说道：“是，是有点货。老大要是想要，我一定想办法再搞一些。”
“不是要，是多多益善。我们要合起伙来做这笔生意，你负责进货，我负责销货。挣了钱，咱们二一添作五。”何云飞毫不隐瞒地说出来自己的想法。
陈麻生当初交给他这货的时候曾经有过承诺：只要你想要，你随时可以来取。
一开始，贾振中胆子有些小，他还不敢多弄。可在销货的同时，他看到钞票是简单地飞来，它的利润竟然是100%。今天，这个何老大的胆子比他还大，不但要货而且要包销。既然如此，贾振中也放开了胆量，如实说道：“兄弟，不是我不答应你，倪峰这边也从我这儿进货。都是老关系，我也不能不办哪！”
何云飞说的斩钉截铁：“不行、这件事就这样定了。你进货，我销货，任何人不能插手。”
酒席没完，事情也没完，何云飞又向他提出了一件事：“大哥，还有一件事，你临街那幢门市租给我吧！”
惠明制药厂在倪峰的浴池不远处有一幢门市，当初曾经是药厂自己开的一间门市部，出售自己厂的产品。这一段，生产不景气，工厂放假，那个门市也就停业关门。好端端的一个临街的门市房就闲在那儿，门前都长了青苔。曾经有几个做生意的想租这幢房子，不过，贾振中认为条件不合适，因此，他始终没点头。
何云飞这个时刻提出了这个问题，贾振中真后悔莫不如租出去，自己或许能有点好处。他无奈地点点头说：“只要兄弟看好了，你就租吧！”
酒席宴间，何云飞轻松地搞定了两件事，这让他很高兴。他再一次端起杯来说道：“好了，大哥。从此，在宜阳川你就是我的好大哥，大哥的事就是我的事。”
贾振中拽着郑春燕和他撞了一下，喝下了那杯酒。那酒的味道究竟是苦还是甜，他也说不清楚了。
25
那幢门市房是一溜三开间的两层商铺，加上上面还有一层写字楼，位于惠明区的繁华商业街。当时，虽然谈不到寸土寸金，也是弥足珍贵的一个地段。好多人想在那里开一个铺子，可贾振中都没有答应。其中的原因很简单，房子放在那儿不增值可也不贬值。账上有就是惠明药厂的固定资产，贾振中没有任何责任。租出去？那得看给贾振中多少好处！贾振中总觉得好处不到位，因此，这幢很好的门市就伫立在那儿，始终无法一展“身手”。
何云飞说话了，贾振中不能不暗叫一声“苦”。可没有办法，想起那半夜三更的电话，想起那玻璃的巨响，他只能在何云飞举杯的同时咽下了那杯苦酒。
拿到这幢商铺的租借权，何云飞十分的高兴。人要得意的时候就是顺风顺水，真是要风、风来，要雨、雨至。谈不到袖转乾坤，可也予取予得。
何云飞让雷雷找来程鹏，他很直接地和程鹏说道：“你就跟上大哥吧！有大哥吃的就有你用的。”
程鹏立刻说道：“大哥放心，只要大哥看得上小鹏，小鹏上刀山下火海万死不辞。”
程鹏眼睛看着何云飞身边的霍雷雷，脸上露出了笑意。
程鹏心中明白，这一切都是由于霍雷雷的从中斡旋。他将倪峰倒卖摇头丸的事情捅给雷雷，就是希望雷雷将这信捎给何云飞。而且，也是他看中了惠明制药厂的这幢门市房，他为何云飞提供了这个消息。其原因，当然有他的打算。
还是在青山，程鹏的事情在何老大的心中留下了很深的印象。这次是雷雷在他耳边一再吹风，他相信雷雷，这是他身边最信任的人。他决定了，决定收下这个小弟，并按照程鹏的提议将惠明制药厂的门市交给他来经营。
义气归义气，朋友归朋友，生意归生意。何老大知道应该怎么做，他说：“大鹏、我听雷雷说你要用药厂的这个门市房，你先说说，你要干什么？”
程鹏朗声回答：“大哥，民以食为天，我想开个饭馆。”
“饭馆遍地皆是，你又没有经营过，你能开好吗？”何云飞对程鹏的选择不以为然。
“大哥，我不是开普通的饭馆，我要开歌舞餐。”程鹏底气依然挺足。
歌舞餐？何老大点了点头，这可是个新兴的事物！
“你的资金怎么样？”这是何云飞最担心的事。
“放心吧！大哥，我有办法。租金我是一分不会少的！”
原来，程鹏是想租这个地方！这和何云飞原来的打算有些相悖。何云飞是想让程鹏为他卖命，可程鹏却想独立经营。何云飞略做沉思，竟然爽快地答应道：“行，那就签个合同。弟兄好、分得清，你要按时交钱不要拖欠，哥们面子上不好看。”
自从程鹏有了于老四、钱处以及扬光这条线，他的走私车很是赚了一笔。他不但能弄到车，还能落上户，因此，很多人通过各种渠道找上了他。有些事就是这样，别看他没有广告，也不挂牌，可仍然像闻到了什么气味一样，他的生意照样不错。程鹏已经有了一大笔钱，下海经商，他已经有了他的第一桶金。
程鹏签下了何云飞的合同，交上了定金。程鹏开始运筹他的饭店，这时的林野已经成了他的助手。
原来，林春和林野哥俩联手没有拿住程鹏，接着他们看到倪峰也放弃了对程鹏的追究，他们也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没了精神。可程鹏没有算完，他拽上雷雷在胡同里堵住了林野。没了林春，林野独身一人，他也知道轻重。“卟嗵”一声他给程鹏跪在了地上。
深更半夜，到处是漆黑一团，也没什么丢脸不丢脸。小地痞也是人，也知道性命的珍贵。林野说：“鹏哥，我错了。你饶了我，我从此后就是你的小弟。有什么事，我鞍前马后跟着你跑。”
有了霍雷雷，程鹏的底气十足，他真想狠狠地揍林野一顿。看林野那样，程鹏心中一动，真是应该有个小弟了。扬光整天开个车，不能跟他在一起，场面上没个捧场的怎么行？这个林野知道手高眼低，让他跟着自己倒也不失为一个上策，这比揍他一顿单纯地解气更重要。
程鹏踢了他一脚说：“既然这样，你要记住你的话，明天中午我在得月楼等你。”
“得月楼”是个普通的饭店，林野当然知道是什么意思。第二天，林野早早来到这里要了一个雅间。程鹏是正点到达，他没拽雷雷，他拽的是扬光。扬光开着那台奥迪，程鹏稳坐前排，感觉非常地良好。
程鹏在前，扬光在后，直接进入楼上雅间。林野迎出门来叫道：“鹏哥！”。他的身后也闪出一人，正是邹得。“皮蛋”是越混越差，出了教养队，身上是分文没有。无奈之间，除了上客运站挤在人堆里扒两个钱，再就是跟林野混两顿酒。
人要是没了钱，好像精神都没了。看程鹏带着扬光，不说是趾高气扬，也是精神十足。而邹得跟在林野后面，人本来就矮，他又弯着腰，人就更矮了。
看林野的后面闪出邹得，程鹏有些警惕，他眼睛直视林野。林野赶紧解释：“皮蛋没地方去，我带他来和鹏哥见个面，以后也请鹏哥多多关照。”
原来是这样，程鹏昂首走进里面，扬光紧随其后。他们刚刚落座，程鹏的电话就响了。程鹏一伸手，扬光递上那块“砖头”般的大哥大。程鹏接过，里面传来事先安排的雷雷的声音：“大鹏，老爸叫你回家！”
程鹏问道：“我爸没说什么事吗？”
“老爸从公安厅刚回来，告诉你一件事。”声音挺大，谁都听得着。
林野知道程鹏的老爸在公安部，程鹏接完电话他立刻问道：“鹏哥，老爸不是在部里吗？”
没等程鹏接话，扬光说：“调到咱们省里来了，是副厅长。”
这是程鹏特意的安排，他双手一抱拳说：“对不起，这饭我吃不成了，我们改日再会。”
他和扬光钻进锃亮的奥迪，电动窗一关，他们就闪出了林野和邹得的视野。林野羡慕的好半天喘不上气来，尤其是邹得，瞪着双眼一直到奥迪车拐过了街角他才缓过一口气。
从此以后，不但林野跟上了程鹏，邹得也会时常来找程鹏。不过，程鹏觉得邹得是个“皮匠”，他从心里瞧不起这样的人，很多事并不带他。
这次歌舞餐要开业，程鹏灵机一动，他问邹得：“皮蛋，你能不能找几个小姐？”
终于有了效力的机会，邹得连忙表示：“行、行，鹏哥，你要几个？”
“什么几个，越多越好。”林野在边上说。
餐厅正在装修，程鹏胳膊底下挟了一个黑色皮兜。这在当时是最时髦的东西，也是身份的象征。程鹏小小年纪就要当老板了，他必须有老板的打扮和“装潢”。
面临开业，唯一的难事就是他交给邹得的事。“小姐”！是当时的一个热点。也是开放中，大江东去，泥沙俱下，鱼龙混杂的产物。然而，她却是歌舞餐厅的必备。
可这“小姐”哪儿去找呢？虽然邹得满口答应，但程鹏对他绝对没有信心。他的电话打到了青山，找到了“黑哥”。
“黑哥，你得帮我一个忙啊！”
“说，大鹏，你不用客气，只要黑哥能办的。”隔着千里之遥，程鹏似乎就能看到黑哥的模样，就能感受到他的慷慨和义气。
“我要开个歌舞餐，现在就缺小姐，你帮我找几个。所有的费用都是我的，越多越好。”
“好说，这事交给黑哥了，你就忙别的吧！有什么难处，随时打电话。”黑哥收了线。
有了黑哥的承诺，程鹏放了心。他又想起了另一件事，他找到了何云飞。一见面，程鹏也没啰嗦，直接说道：“大哥，我的餐厅开业，你要保证我的黑货供应。”
他的歌舞餐，是有“迪斯科”节目的，摇头丸绝对是重要的东西。有了这个，就如风助火势一样，生意一定会越做越火，使得你不想跳都不行。只要音乐一响，你就会像中了魔法一样双肩抖动，脚下生风。
何云飞的脸色阴沉，他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放心！谁也挡不住咱哥们。”
程鹏当时没弄懂是怎么回事，原来，倪峰在这件事上不满意贾振中。他给老贾使了很多绊子，这让贾振中左右为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