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拉上窗帘之后
洞开的心扉也关上了
我和我的诗
囚在一个独立的世界
幻想断了翅膀
预言也不知困在哪里
彷徨的风在窗外低吟
一把钥匙丢了
夜 满是恐怖
沉默 以抽象的风格
咀嚼孤独
烟卷欲挣脱悲哀
期待火星点燃辉煌的记忆
影子成了我唯一的伙伴
有了伙伴
梦 不再孤独
最孤独的是灯
在无边无际的黑暗里亮着
2
若有若无的躁动
骤被远来的寒意穿透
啊 冬天来了
以一种悠远的苍白
覆盖灵魂
窗外 花早已凋零
落叶也不再在荒野流浪
我的心更是一片萧瑟空旷
只有倾心孤独的梅影
还有些许生气
笑对
漫天美丽无情的雪花
远处 冰封的河床
早冷藏起记忆
我淤积心中的惆怅
也沉入谷底
当我冷眼伫望残陋之冬
不由紧掬一行寂寞
蓦地 我想写诗
（许是寂寞为之驱使）
便捻着胡须冻结的心事
说与孤独
1987.5.28.匆草
1988.9.16.重写
忧 郁
忧郁
随一片浓重的乌云涌来
骤然覆盖我的天空
压低缄默
心在颤栗
灵魂也隐隐痛楚起来
只有眼睛
绝望中露出几分祈求
凝视
倏忽 云在抽泣
落下大滴大滴的雨
低下头来
我躺在浓密的胡须里沉思
让庄严的思想展开翅膀
如鹰
飞在雨中
1987．9．5．匆草
残 月
独从时间之外
我在赏月
今夜 月亮怎么这白这瘦
如一弯遗弃的弧
夜空孤悬
箫声 起自何处
如诉如泣吹着忧伤的心事
凉凉的
浸得月亮也有点忧伤
一缕惆怅袭来
这是中秋夜的杯中之月么
月亮瘦了
我的思念也瘦了
瘦了的思念依然炽烈
总想寻觅一点什么
月亮你呢
从你清纯如水的月辉里
猜不透你的心思
低垂的天边
多愁善感的星星哭了
月桂树上
缀满星星清冷的泪
不知为谁而残
1987.9.2.匆草
1998.1.3.再改
雪 夜
黄昏时 天上意外飘起雪花
我才意识到冬天来了
有朋友今晚要来
热情击在墙上骤被弹回
溅起火星
落在我废弃的诗稿上
烧旺炉火
温好老酒
杯箸也擦得干干净净
等得窗子和眼睛一起模糊了
朋友没来
莫非雪堵死远方的路
站起身来
隐隐感到一丝凉意
昔日那很美的情节 像
窗外的飞雪
在空中轻柔而美丽地飘舞
落在地上化了么
坐在没有朋友的雪夜
我猝然苍老
1990.12.21.匆草
午 夜
桌上 理性的笔闲着
无聊的手指戏弄一支雪茄
我那不可名状的情绪
袅袅如烟
夜 黑得诱人
几粒星星伏在窗口
像是听远处的更鼓警示什么
一声比一声深沉的更鼓
深沉了夜
在渐深渐沉的夜里
墙上 一只东北虎睡了
灯却不甘寂寞
瞪大忧郁而灿烂的眼睛
望我沉思
我欲问月
窗口 不见李白的月亮
索性关紧窗户
我忧时愤世的心
无意中走进艾略特的荒原
走遍艾略特的荒原
依然写不出夜的叹息
桌上 理性的笔闲着
只因未触到黑暗深处
1991.4.10.匆草
夜读某友所赠诗集
擦亮火柴
漫不经心我点燃一支烟
这才翻开你的馈赠
潜心读过几页
电灯突然闭上了眼睛
真想有诗意入梦
谁知迷惘随黑暗而来
比夜深沉
点燃烛火
烛火灿烂了我的目光
纵使我灿烂的目光
虔诚而凝聚地破译
也未找到意象
待等我的目光穿过迷宫
心却没有醒来
迷惘在一片
你精心制造的晕眩中
合上你精装的诗集
我欲潇洒地吮吸香烟
谁知烟火早已熄灭
我便将最后一颗烟头
扔进烟灰缸里
扔烟头的动作 很随意
却结束了一种失去意义的存在
1988.11.6.匆草
1992.1.25.再改
斯 夜
这些日子很少写诗
也不知从早到晚忙些什么
今夜无所事事
默默我坐在书桌旁
铺开稿纸
蘸一笔浓浓的幽思
抖呀抖笔尖竟抖不落星星
灵感不约而至
语言不知逃向何处
书桌上
一排排经典的目光
瞩望着我
很想喝酒
谁知酒早被李白喝光
无奈只好把烟抽得袅袅如缕
心思这才羽化
半屋故事
缤纷如梦
楼上舞会还没有结束
踏踏舞步
竟将我刚刚构思好的诗句
踩得支离破碎
现在我才明白
诗 不是想写就能写的
1988.4.25.匆草
写 诗
夜 冷得浸骨
真想坐在火炉旁
捧一杯热酒
细品慢饮
然而 我还是走进雪屋
摁亮台灯
灯光 漂白了四壁
漂白了稿纸
这远离金钱、麻将、舞会的稿纸呵
一白二穷
漂不白我的思绪
搓了搓手
我拿着磨秃月亮磨秃星星的笔
深入文字深处
以及文字深入不到的地方
邂逅灵感
而墨水 亦如夜色
亦如夜色苍茫深沉的爱
落在纸上 溅起
雪与鸽子的交响
聆听雪与鸽子洒落的歌声
我的血温暖着夜
若问为什么
你若理解火山岩熔的喷吐
你就理解了我
1992.3.4.匆草
面 壁
夕阳缓缓走远
忧郁 却随夜匆匆而来
比夜更黑更沉
双手托着凝重欲坠的下巴
我面壁而坐
月亮 不知被谁劫走了
劫走月亮的房间充满空寂
置上红烛 四十岁的思绪
顷刻陷于沼泽
眼睛却不甘寂寞
独占四壁
闪烁金属光芒的目光
令墙上挂历女人野罂粟的笑
瞬间褪色
墙 失去记忆
骤以茫茫空旷与深刻
昭示魂灵
莫作夜壁的囚徒
四周静如石头
我如石头坐在夜的深处
隐隐约约听见
从墙的那边传来一种声音
不知呼喊什么
1987.3.18.匆草
1990.3.12.再改
晚 窗
风有些冷
从窗缝里悄悄窜了进来
惊醒瞌睡的夜
静默也许是一种魅力
独坐夜的深处
风也惊醒我疲倦的眼睛
除了一本诗集
和一个比孤寂还要深远的夜
我一无所有
合上圈点眉注的诗集
打开窗子听街市涌动的喧哗
便有一种感动
街市的喧闹像风一样
在苦丁茶的气息里穿过书架
身后的书架遂有了思想的颜色
晚窗仿佛我洞开的眼睛
让我洞视生活的景致
以及景致里意味深长的故事
这时思绪如羽化之蝶
抖开翅膀自窗口翩翩飞出
而感叹将苍白的日子加深
世界原本是打开的
就像窗一本读不厌的书
开启与关闭只是你的心灵
1987．9．18．匆草
1989．3．5．再改
雪 茄
独坐时间之外
无言 无声 无歌
也许
这是一种境界
衣架上 一件秋天的风衣
依然风流倜傥
旧人旧情
早已穿过秋风 应约
走向雨季
很想喝茶
暖瓶里没有开水
掏出火柴
我点燃一支雪茄
点燃孤寂
一口一口吞吐
烟圈儿离我忽远忽近
烟圈诱人的晕眩里
我为明日祈祷
谁知中指轻轻一弹
弹落半生
失血的日子 和
无诗的夜
烟 欲与我对话么
1992.4.16.匆草
1998.1.8.再改
意 境
玻璃杯子
在我的指间捏来转去
热茶早已喝尽
血 依然冷
独坐宁静之中
听夜的这岸潮起潮落
笔栖息荧荧如豆的灯火里
静候灵感的风指 弹响
喑哑的竖琴
窗帘 低垂缄默
紫色窗帘如夜结痂的伤口
显得有些苍凉
一种难以忍耐的目光
晾满欲望
夜以回忆展示一种风景
诱我远望
莫名的怀念如岚而来
感应心的乐音
无意端坐 偏偏
端坐成一种深邃的意境
不可言喻是久贮的心绪
等待诠释
1988.4.8.匆草
1990.10.3.重写
萤 火
一种无声无色无名的忧郁
伴着困窘缓缓袭来
风 也赶来作祟
将我卷入黑沉沉的阴森
今夜无诗
夜 如黑色的蛇窜动蛇信
毒焰舔向我律动的心
期待 开始断裂
这是一个无边无际的夜
绝望 骤然推开窗口
没有月亮 星星也远远遁去
真好 窗口飞进一只流萤
是在我迷茫与沮丧的时候
灼灼萤火点亮我的瞳仁
不等光的语言照彻骨髓
我便感到生命之美
有这一豆温柔的萤火
我欲穿越亘古之夜
1989.8.24.匆草
1990.9.26.再改
灵 感
关上门
踱着猫的步子
边走边从遥远的记忆里
我拣一片最深刻的生活
默默感受
半杯残茶
立在案头一动不动
书架上舒婷的《双桅船》
怎么沉寂如茶杯里一片叶子
似在期待灼人的热情
冲起激动
然而太阳也冷了
毫无表情端坐在我的窗前
听我不甘喑哑的灵魂
歌吟
这时 灵感骤来
优美地站在笔尖
忙将我久贮的黑色忧郁
请到白色方格纸里
居住
1991.3.24.重写
远 雷
吉他的弦早已断了
空旷的壁上
一只挂钟走过午夜
突然 停止不动
夜的低语
拍击风的岸壁
为掩饰沉郁的孤寂
我借荧荧一豆灯火
照亮记忆
钟声疲惫之后
该有一个幽深的梦
不甘沉沦梦里
我坐在夜的深处
骤然 沉默的天宇
响起一声沉雷
这凝集一冬热力的雷声
滚滚而来
摇撼我蛰伏的心
隔着窗子
依然控制不住颤栗的情感
于是 应着远来的雷声
我亮开报春的嗓子
1992.3.6.匆草
晚 钟
独坐斗室
背靠苍茫的黑夜
纷乱的思绪 如鸟
迷失于空旷
推开窗户
只听夜的那岸 谁
敲响钟声
铜质的钟声穿过时间
在风里飘落
抬眼远望 长夜茫茫
苦难的岁月茫茫
钟声 它要到达何处
火铸的钟声
有铜的冷峻火的辉煌
静谧中我悄然品味
粗壮 博大 且深厚
一声比一声热烈的钟声
重重落在心之鼓上
应和晚来的钟声
我喑哑的灵魂重又歌唱
1992.7.13.匆草
灯 火
在我背后
无边的夜色起伏着
起伏的夜的深处
我的灯 孤零零亮着
许是耐不住寂寞
那些发光的伙伴都走了
只有它执著且辉煌
以燃烧的血 和我一起
与夜抗衡
（半掩的窗口想与天上的星星对话
星星呢）
沐浴灯火 那些
从梦中摇醒的欢乐与痛苦
变得风情万种
于是 我的笔将蘸满的光明
洒落稿纸上
黑夜隐喻什么又诞生什么
我不想去理会
渴望诗与灯火一样发光
夜夜 我的灯孤零零亮着
1992.7.6.匆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