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挑好马匹后已经过了一刻钟,齐凌东扶着纯儿上了枣骢(即枣红色马的名字),他自己则牵着枣骢的缰绳慢慢的走着,雪球则由小丰子牵着。
夜来与樊素随后跟着,两人皆是一身骑装,但樊素身材姣好,夜来则显着娇小些。樊素素来是个能说会道的主,不过经刚才的那么一思索,当下也不知道该如何跟夜来打开话题,索性就闭口不言。夜来看到樊素不愿多说的样子,自己也识趣的禁言,所以一路上只有纯儿时不时的笑声传来。
但这么一大早,却也不会只有纯儿的笑声,那些街边小贩一大清早的就开始吆喝招揽生意起来,一时之间即便他们不出声也不觉得尴尬。
路边蒸饼与米粥的香气飘来,本来不觉得饥肠辘辘的肚子突然响了几下,夜来赶紧看了下周边人发现没有人听到,这才松了一口气,她早上起得迟了些所以便只是洗漱后没来得及吃上几口就急忙忙的来到长春殿,这下却被这香气勾起了馋虫,她知道其他人肯定已经吃过早点了,所以也不好意思停下来去买东西填饱肚子,只好目不转盯的看着那个早点,即便吃不上过下眼福也好。
不知是福至心灵还是运气真的很好,竟然在这熙熙攘攘的早上让她遇上了温乔松,远处的温乔松似乎也注意到后头有道目光注意到他一般,微微一回头就看见一个穿着一身轻装的夜来,那双笑意盈盈的双眼蕴开了这一整个寒冬。
温乔松即刻嘴角扯开一个好看的角度,慢慢的向她走来。
齐凌东眯着眼睛看着温乔松向夜来走来,温乔松视若无睹的在他身边经过,始终挂着那笑容走向夜来。
怎么穿这么少,早晨雾气重,也不知道穿多点。说着就解开他身上的那貂毛大衣披到夜来身上,也不容她拒绝。
夜来腼腆的低下头,手上握着的缰绳不由得握紧了几分,正想说什么的时候肚子不适宜的响了起来,这下,她更加不好意思的用手挡了一下额头,心里懊恼的想刚才就应该吃了早点再出来的。这么想着老脸又红了几分。
温乔松却止不住的笑容,用手敲了一下他脑袋这又有什么好尴尬的。老板,来两个蒸饼,不要葱花。他记得夜来不爱吃葱花。
齐凌东薄唇微抿,用一双幽深暗沉的的眼睛看着后面的那一幕,牵着的缰绳不由得加紧了几分,马儿不安的低声嘶哑一声,马上的纯儿也因此微微的嘶哑了一声。齐凌东马上用手去抚摸了一下马背,眼里的幽深也即刻不见。
有一瞬间纯儿以为自己刚才看到幽深的眼神只是错觉,她微微的回头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夜来及温乔松,心里闪过一丝疑惑。
温乔松得知夜来原来是出郊外,赶紧又叫老板打包了几个包子放到马背上的箱子里面,这才看着夜来跟上齐凌东的队伍。
但嘴角的那丝笑容始终挂在那儿,看得周围的人纷纷有了醉意。
夜来趁着还在队伍的后面赶紧囫囵吞枣的啃下那几个蒸饼,这才急冲冲的跑到樊素的旁边,樊素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轻轻的说道没想到名满天下的温公子原来也是妹妹的入幕之宾。
声音不大不小,前后的人都可以听到,夜来一怔,不解樊素这是什么意思,怔怔的望着她。
樊素看到她不解的神情,继而轻轻的说道妹妹不记得了么,像依依身边的长乐侯就是依依的入幕之宾啊,温公子不也是妹妹的入幕之宾……
一句话将夜来心里一直不愿意承认的防线给击溃了。
是了,自己是九王府的二等家奴,按照编制,自己是要为王府招待那些官员的,为双方带来共赢的。她一直拒绝自己去承认这个身份,如今她也正式的入了乐籍,想不承认也很难吧。但,她与温乔松原来在其他人眼中却是这个关系吗,原来在他人眼中自己竟不配做他的朋友,只能沦为下贱的家奴么。
这一意识让她有些慌乱,霎时间她想起了很多,想起了五年前与齐凌东的相遇,想起了北海的师傅大师兄,想起了满门抄斩而自己独活,想起了南非雨临死前对她说的要好好活下去,想起了温乔松在她颠沛流离的五百两,想起了十一……可是她身上承担的血海深仇还没有找到仇人,她的身份不能公诸于世,她不能恢复身份光明正大的站在人前,如今她却是乐籍成为要赔笑的工具……她究竟在干嘛……
脸上涌上死灰般的苍白,手里的缰绳也无力的垂了下来,那脱缰的马一下子就冲到前面,吓得那匹枣骢一个仰天长嘶,差点将纯儿抛了下来,齐凌东眼尖手快一把护住纯儿,只见纯儿已经吓得花容失色。
小丰子这个时候也上前来帮忙,轻轻安抚那几匹马。夜来大惊自知已经犯下大错,赶紧跑上去扯住缰绳,一脸认错的态度跪到齐凌东面前,低头说道奴婢有错,求王爷责罚。原本就是脸上死灰般的脸色因身上披着的那件黑色貂皮大衣更显得苍白。
齐凌东刚刚听到樊素与她的对话,此时看到那件温乔松送过来的貂皮大衣心里更觉得刺眼,有心要刁难她一样,但此刻看到她苍白的脸色,终究只是冷哼一声,示意她赶紧牵着翻羽到后面去。她唯唯诺诺的牵着翻羽走到后面,樊素斜眼看着她,但终究是没有再说什么。
翻羽似知她心情不好一般,亲昵的舔了舔她的手,以示自己还在她身边。夜来摸着它的鬃毛,眼神却不知飘到什么地方。是啊,就算是一匹相处不太久的马儿都知晓她心情不好,对她好,何况是人。她与温乔松的关系就是温乔松对她好,她便加倍对他好,管其他人怎么想呢,只要他不在意,她又何必在意。这世间,她就不信,每个人都是这么的世俗。想通之后,眼神也随之变得坚定起来。
她一定要找出那个陷害他父亲的凶手,将他绳之以法,将自己的身份公诸于世,然后光明正大的站在人面前,不是以乐籍的身份站在温乔松的身边,也不是以乐籍的身份站在那个人的身后。想到那个人的时候,眼光远远的望着齐凌东的背影,双手紧紧的握紧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