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陵建国初期,当今皇帝根基未稳,为稳固国之根本,大兴土木,治国方略之一是“设女闾七百,征收夜合之资”,以补充国家财政收入。是以青楼勾栏等处文人雅士多是附庸在此。金榜题名、才华横溢的进士出身的官员的诗词歌赋显为青楼女子传唱佳作。
而传唱佳作又以楚华馆头牌花魁华笺姑娘为翘首,要说这华笺姑娘也是一个传人,未见其人而先闻其声,据说看到华笺姑娘真容的不过寥寥数人,但每一个人却都似着了魔似的成为花笺姑娘的护花使者。
楚华馆的入门规则是入门要对对子,对上了才能进门,而进门了还不一定能见到美人,每天对子对得最好的才能与华笺姑娘见上一面。风雅轶事从不缺传播者,楚华馆在有心者的传播下竟成为齐陵益都第一大馆。
你这倒是门庭若市,每日都如此热闹。说这话的男子此时坐在阁楼的朱窗上,白衣黑发,衣和发都飘飘逸逸,不扎不束,微微飘拂,衬着悬在半空中的身影,直似神明降世。他的肌肤上隐隐有光泽流动,眼睛里闪动着一千种琉璃的光芒。右手拿着一个小巧精致的酒壶,说话倒是显得与主人十分熟稔。
隐水公仔说笑了,人来人往的,每日都能摒弃左右进入的不过一人已。
要是隐水这个时候回头就会看见说这话的女子眼神闪过一丝希望,可惜名满天下的大诗人隐水却错过了这一瞬间。女子眼神随即闪过一丝落寞然后转为淡漠的眼神。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而已。华笺心里默默的闪过这句话,同时精致的妆容上更加坚定地看向坐在朱窗上的温文尔雅的男子。
不好啦,不好啦,西苑小阁走水啦~~~
一时之间,楚华馆各处人满为患,小厮们提着水桶都往西苑小阁走去。在没人留意的地方一个丫鬟装扮的女子正往楚华馆后门走去,此时是下午黄昏时分,后门正在运输一天的污秽出城。
火势渐渐的被小厮控制住了,女子走向后门走的脚步逐渐加快却半点不显着急脸色,正准备跟着运输车走出后门时,一群小厮气势冲冲的把后门关上,凶神恶煞的拦下运输车的一群人。
为首的一个小厮几乎是用嘶哑的声音说”西苑小阁走水了,我们怀疑有纵火疑凶混在了你们里面,老实站出来承认,老子留你们一个全尸,最好不要被老子揪出来……。”
说完手指挥了两下,后面那群早已迫不及待想要冲上来的小厮三步作两步的接近了运输车的一共6名人中。
“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抬头起来。”一名小厮拿着棍子指着丫鬟装扮低头的女子说,没办法,此处运输车的全部都是穿着朴素的妇女及农工,该丫鬟虽然衣着朴素但是面容实在是不像市井小民。
“你怎么在这里,还不快跟我走。”该丫鬟正准备抬头,不远处一名穿着鹅黄色衣服的女子赤怒的盯着她说。该丫鬟眼神闪过一丝疑惑即刻装出尊敬之余带着害怕的声音说“奴婢不是有意的,奴婢第一次进这里不小心迷路了。”
“山琴姑娘,您老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为首的小厮熊大见到鹅黄色衣服的姑娘立刻点头哈腰的问着。笑话,谁不知道杜山琴是楚华馆头牌花笺小姐的大丫鬟,得罪谁也不能得罪山琴姑娘。
“我家小姐听说现在流行一种叫飞仙髻的装饰,叫我把教坊的姑娘请过来问一下,谁知道等了这么久都不见人,然后西苑小阁走水了,小姐怕人有危险就叫我出来找找,刚好见到她在。熊大哥不会以为这人与走水有关系吧?”山琴虽说是反问但实际上语气是冷淡不爽的,以恶制恶才是对付这种人的最有效方法。
果然,熊大立马头低得更低,一脸恭敬的说哪能这么以为,不过是循例查问一下罢了。
“跟我走吧,小姐等急了后果可不是你能承担的。”杜山琴对着那名女子说。
熊大在她们走后马上恢复凶神恶煞的神情,在前面的两名女子身上闪过一丝贪婪深色,恶狠狠的说拽什么,不就是青楼女子,还以为是什么正经的主呢,总有一天让你们在爷身下狠狠的疼爱一番,哼!
杜山琴带着那名丫鬟装扮的女子穿过后门并没有往华笺住的凌烟阁去,而是等天黑以后直接带她往东门,然后交给她一个包袱叫她走了。丫鬟装扮的女子侧脑想了想,郑重的对杜山琴说了句“谢谢,以后有机会我定当回报华笺姑娘。”然后消失在黑夜中。
隐水与华笺站在窗前默默的看向消失的黑影,开始了第一次关于该名女子的谈话。
为什么要救她?
能走一个是一个吧,这里人已经够多了。华笺微笑着回答隐水,压下心里淡淡的苦楚,自己逃离不了,希望有人能够逃离吧。
隐水淡淡的看了一眼华笺,将手中的酒壶向花笺碰了碰,一干而尽。
穿梭在黑暗中的夜来找了个小客栈暂时休息了下来,在客栈里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幸好没有什么损伤,但是在锁骨下一寸的那个奴字却狠狠的刺伤了她的眼。“奴”在这个时代那就是最低等的身份,为奴婢还是好的,但是这个“奴”相当于**,只是男人眼中的玩物,人格尊严什么的都无从谈起,连生命都保障不了。被人发现了这个事情的话,肯定是被会抓着以色事人!混蛋,要是让她知道是谁害她变成这个样子,她一定会好好的招呼他,让他也试试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硬是被夜来逼了回去。她已经不是知县府上的大小姐,那些安逸与和平的日子已经离她太远,而至今她只是一名贱奴,要是被人知道她这个身份的话,不是死就是被送去当官奴,这个是她至死都不能暴露的秘密。现在能做的只是尽量的凭一己之力保护自己,现在能靠的人毕竟只有自己了不是么。夜来握着母亲临死前拼死交给她的玉佩,此刻再也忍不住的放下了无声泪。
母亲、为什么只留下我……
寻常女子遇到这种满门被灭的随即还被人贩子卖去青楼的情况早已崩溃了,可夜来只悲伤了一刻钟就恢复了平日的神情,她知道现在这种情况并不是伤心的时候,一个不留神她随时又会被抓回楚华馆那种地方,自己刚被人救了一次,不可能每次都这么好运。
而上次就是因为伤心过度着道了才会被迷晕,醒来后已经被刻上了奴字烙印,最后还发现身边还有好几个女的一起被关在一间屋子里,每天不给吃,每天都有一名小厮带走一名女子,期间有一名女子被遣回来后神色恍若衣衫被撕得破烂,寻死被救回来,简直惨不忍睹!这种事情想想也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了,杀一儆百什么的用在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女流之辈身上无疑是最有效的。
肯定要逃出去,不然自己肯定也是这个下场。夜来暗暗的观察了周围的环境,现在她们已经被关了3天了,每天只能进食水,其他填肚子的充饥物一概没有,没说逃了,连走多远都是个问题。现在这个情况只能智取了。身边的一群女的全部都在哭哭啼啼,只知道哭。看来还是只能靠自己。
夜来这时深思在自己的世界里,根本没有注意到身边有一个女的已经挪到了她身边。
“三更打更,正午最松。”
细细的蚊子声传来夜来耳朵,如果不是留心听根本没有听清楚。夜来抬头对上了说话人的眼睛,只一眼就知道对方跟她的心思一样,那样的眼神里有一股不放弃,求生的渴望。
夜来朝对方点了点头,眼神交汇过后又撇开。这个时候只能自救,其他人他们不想救也没有能力救。
“三更打更,正午最松”——三更准时有更夫来打更,而更夫手上必有火折子,正午正是日头最旺的时刻,人也最多,混在人群里可以躲避一二,晚上逃的话她们对不利,周围环境不熟悉,没有体力很快就会被抓回来。夜来想到这些又不着痕迹的瞟了一眼对方。衣着是过时的三经绞起斜纹花的花罗布料,看样子家里背景是不弱的,凭现在这份不亚于她的淡定能看出大家闺秀处事不惊的影子,只是不知为什么会出现这里。可是一想到自己不也是在这里任鱼肉么,还是先等逃出去再说。
原本一起关在这里的女子共有8名,3名被拖出去后没有回来,一名回来但是已被毁已无求生意志,剩下2名在哭哭啼啼有认命的打算,夜来与樊素两人都觉得今晚是最好的逃走机会。
三更时分,樊素以手臂不舒服为由求更夫给她一个火折子引光照看一下,楚楚可怜的样子再配上可怜兮兮的声音,更夫再想起自己多年前丢失的女儿心早已软了,再说这几天她们的确很安分没有发生逃跑的事情,不然给他一百个胆他也不敢接近这群被关在这里的女子。夜来接来更夫递过来的火折子暗中往更夫眼前洒了一些东西,只不过太快就消散了,更夫以为自己眼花的说了声果然年纪大了就不管用了。
不出一刻钟后,更夫晕倒在另一条小道上。
而这时,从屋顶上迅速飞出几个黑衣人冲上去把更夫拖到偏僻的角落里。
夜来很有分寸,她不想要更夫的性命,只不过是一些迷昏药,足够更夫睡一天一夜,那时候她们已经逃出去。只是她不知道的是有黑衣人掺进了这件事情中。
要到了火折子后两个人都很有默契的休息,不休息好明天怎么逃,身上已经没什么力气,混蛋,这群人居然饿她们这么多天,因为这样就会让她们尽快的认命吗。
第二天中午,夜来很有分寸的在一个角落里把火点着,之前她已经观察过了,这个角落外面全部都是草堆,加上吹的是东风,很容易就把火势引到她们住的地方。樊素在门后摆放了一些阻拦物,其他几个女的见有机会逃跑也迅速的加入了逃命计划中,所以小厮冲进来带她们走的时候,几名小厮都惨遭娘子军毒手。夜来与樊素在第一时间就跑出了门口并分开走……
……
夜来这个时候才有时间去想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从家里逃出来到现在她都没有好好的休息过更别提思考了。今天她的确是走运了,要不是华笺出手,她都不敢想象被抓回去的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