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茅原的面积难以测度,化蛇存身的溪流蜿蜒曲折,更要命的是,长度异常的惊人。
陈申和三姐妹已经沿着溪流走了两个小时,可眼前的一切,依然没有变化,也找不到太多的线索。要知道,或许是世界法则的不同,《镜界》之中人类的速度,绝不是地球上那么慢,虽然达不到日行千里的程度,但全力发动之后,每小时二三十公里总是没问题的。
“还没到么?”温香如玉的性子最急,看着几乎一成不变的风景,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就快……”陈申随口敷衍着,谁知道这条路究竟有多长,突然他的眉头一挑,紧走几步来到洪水退去的河床边,伸手一捞,捡起两件物事,立即喜形于色,“大家看,这是什么!”
温婉如画迅速靠近,秀目一扫也是惊讶:“化蛇鳞!这毛的颜色和鳞片一样……”
“看来真是不远……呀!小心!”温香如玉突然伸手,抱住温婉如画,就地连滚几圈。
哗……哗……咚……咚……
大地的振荡混杂在水流的清鸣之中,震慑着人类的双耳,声音由远及近,所用的时间非常短暂,只是几个眨眼的工夫,就从隐约可闻变得震耳欲聋。
陈申一脸的骇然,他知道这是洪峰过境,但根本没有想到,这一次的速度如此之快,连给他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冲到了自己的面前。几个小时之前,他可是亲眼看过一次化蛇摆弄的洪水,要是有这样的速度,他们哪里还敢再次过来?为什么就这么点时候,洪水就能接近音速了?这……这……这根本不科学啊!
饶是他意志还算坚定、心性还算强大、求生欲望还算旺盛,可真当面对天地伟力的时候,陈申才发现,所谓的“人定胜天”根本就只是一种自我催眠!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根本无从想象洪水的可怕,十米高的巨浪听起来只是三层楼的水花,可真正逼近的时候,哪里还有一点水的温柔。岩石、钢铁、混凝土,在汇聚了巨大的力量的水流面前,这些常人所知的坚固之物,根本就无从抵抗。
陈申不想死,可他已经没有办法脱离洪水的范围。近在咫尺的浪头,不断发散出骇人的威压,就好像一个绝世高手,尽情倾泻出自己的杀气。
这一刻,陈申真的有些绝望了,他的身躯无法移动,他的脑海一片空白,甚至于他的灵魂都有了一丝离体的征兆,带着一种审视俯瞰着自己的身躯。
洪水卷带着泥沙,看不出一点点的清澈,反而显得浑浊污秽。浪涛里横七竖八地漂浮着各种树木,数量却不太多,想必是因为洪水肆虐多日,幸存残余稀少的缘故。可即便就是只有一棵浮木,只要撞击在人身上,下场也唯有粉身碎骨一途。
真的要死了么?陈申空白的大脑突然纷乱起来,各种记忆仿佛填鸭一般,杂乱地充溢开。短短的一瞬间,他回忆起了数不清的往事。——婴儿时母亲第一次的拥抱、幼童时认识的第一个汉字、少年时第一次的爱情悸动、青年时的第一次相拥热吻、还有父母祖母离去时的悲痛哀绝,种种往事纷涌踏来,在他的思绪之中,掀起一波波不输于洪峰的潮头。
陈申叹了口气,总算回过神来,可是却更加惊讶了:“我怎么没死?”洪峰在他面前霍然止步,高高的浪头仿佛一堵高墙,死死拦在他的身前,别说洪水了,甚至连一点小水花,都没溅到他的身上。
“这……”三位美女也惊呆了,如果不是水波宛然,她们根本不敢相信,洪水还能凭空止步。十米高的水浪啊,就突然静止了下来,仿佛被一堵看不见的玻璃墙壁,围成了一个透明的泳池。
“这是奇迹么?”陈申喃喃自语,经历过了生死一瞬间的徘徊,他的精神骤然抽空,整个人都有些微微的晕眩,如果不是因为神经足够坚韧,恐怕早就跌坐地上了。然而他的思维并没有像之前那样停顿,反而因为强烈的刺激,更加活跃起来,一个念头猛地从他心中涌起,不由得脱口而出:“难道这就是……”
唰!
洪峰的浪头骤然分成了两半,虚空之中似乎有一把利刃,将永远不会折断的水流,分成了均衡的两半;又好像《西游记》中的孙猴子,奋起滔天的勇猛,一棍子打落在东海;若是西洋人看到,或许会更加虔诚地信奉上帝,因为他们的面前,就是摩西一指般的神迹。
波涛翻涌之中,一对巨大的翅膀,从水底缓缓升起。青蓝色的羽毛散发着珍珠般的光泽,即便出自于水中,却根本没有被水浸透的痕迹。翅膀原本是收起来的,但就在全部的飞羽离开水面的一瞬间,猛地张开了。长达五米的翼展,在汩汩的水流之上,扇起了一道道清凉的微风。
“真是舒服呀……”青茅原是日夜温差极大的草原,但这对翅膀扇出的阵阵清风,却毫无一丝令人不适的寒气,反而驱散了空气中的阴冷,让人心底自然而然升起一股清净之意。
在翅膀之下离开水面的,是一团青蓝色的长毛,柔软飘逸,迎风而动,看在陈申眼里,和白原的毛皮简直没有什么差别。
然而这显而易见的豺狼身躯之下,却并不存在四肢,唯有一条粗硕与身躯等同、长度超过五六倍的蟒蛇尾巴,盘绕在洪水之中,尾巴上的鳞片大小不一,最大者其大如斗,远比陈申一行先前捡到的可观许多。
怪物的脸部一直被水波遮蔽着,直到整个身子全部露出水面之后,这才渐渐清晰。“啊!”三个美女只是瞄了一眼,顿时失声尖叫起来,——这也难怪,无论谁看到这种奇形生物,长了一张人类女性的面孔,恐怕都会无法淡定。
“其状如人面而豺身,鸟翼而蛇行,其音如叱呼,见则其邑大水。”出人意料的是,这个时候的陈申,反而好像没了任何恐惧,“果然是化蛇!”
“莹莹姐,猴儿在说什么呢?”经过一段时间的熟悉,温香如玉已经发现了陈申的性格,这个家伙脾气还算不错,至少对待她们姐妹三个还不错,开些玩笑什么的都不在乎,所以最后索性就给陈申起了个绰号,也就是最初见面时曾说的“老猴儿”。
甚至她还唆使两个姐妹也如此叫唤,虽然没有成功,却也让她们改成了直呼其名。对于这些称呼,陈申也没在意,美女这样喊着,反而更加显得亲切,至少比故作恭敬的“陈大哥”,给他的感觉好多了。
温婉如画冷冷回道:“陈申说的是《山海经》原文。让你平时多读点书,现在出丑了吧?没文化真可怕。”
没有人知道,陈申现在也非常惊讶,他蓦然发现,自己的记忆似乎得到了强化,凡是以前读过的书,居然都能在脑海中找到印象,即便不能倒背如流,但只要多花些时间,便能彻底回想起来。
难道是生死之间的记忆冲击?陈申猜不透,不过这短暂的时间之内,也只有那一刹那的生死瞬间,才和脑海中的记忆扯上过关系。
“你们是谁?”化蛇并没有给他们更多的思考时间,它的女性脸庞算不得漂亮,但也称不上丑陋,就和一个寻常的中年妇女差不多,疲惫、憔悴、淡淡的皱纹,丢到人群之中,恐怕都不会被人注意到。
“是你们?是你们夺走了我的孩子?”化蛇腾空而起,身下的洪水随之汽化,变作了一朵朵了洁白的云彩,托在它的身下。它俯下身子,长长的蛇尾骤然伸直,支撑着上半身探向众人。鼻子抽动了两下,脸色刹那间变得疯狂,与此同时,本就高达十多米的浪头,再次拔高了不止一层。
陈申一行四人都被问傻了。孩子?什么孩子?他们哪里见过这妖怪的孩子?难道说,这个大妖怪兴风作浪的目的,其实只是为了找回自己的孩子?这样的话,倒也是情有可原的呀,只不过纵然再同情,为了完成任务,还是得攻击才行。
温香如玉和温婉如画看了姐姐一眼,温莹如月脸上闪过一丝挣扎,嘴角微微抽了一下,檀口轻吐一字:“杀!”此令一出,三个美女顿时排出战斗阵型,坦克、治疗、远程DPS各就各位,以化蛇为目标开始了攻击。
看着化蛇轻轻卷尾,一朵两人高的浪花飞袭而去,陈申不禁叹了口气,为什么这年头女生比男性还凶猛,居然连敌情都未好好查探,就胆敢拎起武器Gank。这是谁给她们的勇气?系统么?GM么?还是单纯的无知无畏?
然而无论如何,身为一名男性,陈申还是自认为有绅士风度的,怎么可能看着美女遇险而不施加援手?一边拔出获得新生的神兵【灵心】,一边习惯性地甩出了一个品鉴术,结果差点没让他跌个跟头。
“【化蛇·华筠】
等级:???
品阶:豪杰
位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