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的暑假结尾,天气还是那么炎热,鸣叫了一个夏天都没觉得疲累的知了,还在树荫下得意自己的高音。阵风拂过,带来一袭凉意,而它却是忍不住抖抖薄翼,这道风怎么都让它感到诡异……
砰,一颗青枣重重地撞击在树枝上,发出不起眼的响声,受了惊的知了自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急忙展开蝉翼落荒而去。远远地,传来一道少女的嘟哝声。
“真是不知好歹,叫得这么难听,烦死了!”
树下的少女拍拍手掌,脑后的长长马尾跟着跳动,然后从灰色长裤兜里拿出一颗青色的枣儿来,轻轻咬下一口。再抬眼望去,有个熟悉的家伙正靠在湖边的白石栏上。
“喂,桑坧风,发什么呆啊,找到自己的班级了?!”
驻足湖边的少年回过头,露出自己的样子来,一件白色的衬衣,淡蓝色的七分裤,脚下只着一双白色的球鞋。没有特别的发型,但是那双黑色的眼睛却有着说不出的神采。
这位叫做坧风的少年轻轻拢了拢肩上斜挎的单肩包,无奈的摊摊手掌。
“没有,找的话,我还会在这里发呆么?”
“那还不去找找,听说教学楼广场上有老师在点名单。”少女走过来拍拍坧风的肩,很是熟络的说道。
这个女生坧风当然很熟悉,她叫杨佳,从学前班一起走到初中的同班好友,或者用铁杆来说最为合适。坧风的爸爸曾是村里大队部的“高层”,杨佳的爸爸是村长,加上两人本来就是同学,坧风和杨佳的关系也是相当好。
当然了,这个好也只是在某些方面说的,至少在小学的时候,坧风和杨佳的争斗可从没少过。但是用小学里另外一个女生的话来说,杨佳这样有着村长老爸的女生,不和别人争斗才是怪事。
“好,那就一起吧。”坧风点点头应道。
每年夏日的九月初,永远是学校里最忙碌的日子,多年之后,坧风对九月的印象也没有从忙碌这个词上消去,无论初中,高中,又或是大学。
“对了,杨佳,你的班级还不知道么?”坧风开口问道。
“刚刚我爸帮我问了,七年级五班,听说班主任是个全才。”杨佳神神秘秘地说道。
“是吗?那挺好啊。”坧风笑着说道,看来村长老爸果然比一般人厉害。
“但是,别人都说二班的班主任是个帅哥哎,长得又高又大,人还很帅气,最主要的是现在还是单身!”杨佳忽然很是惋惜的叹气道。
“呃,全才班主任也未必不帅吧?”坧风有些流汗,再帅再单身也不可能是你的菜吧?坧风暗自腹诽着。
“谁知道呢?反正我的班主任没有二班班主任帅这个是事实。”杨佳耸耸肩,算是认准了理。
随便聊着天,两个人很快来到了教学楼前的广场上,这里早已是人群熙熙攘攘,喧闹非凡,到处都有老师找同学,同学找老师,家长找孩子,孩子找家长,坧风很不喜欢这种感觉,因为这里太挤了。
两个人挤破人群,终于走到靠近旗台的位置,上面站着好几位老师,其中一位很是高大帅气的男老师正高声叫着自己班里同学的名字,不少小女生都是满眼小星星的模样。
被点到名字的喜滋滋地挤到老师的身后,没有的则是有些沮丧的样子,让坧风都觉得很是无语,这样看起来,杨佳的反应还算正常。
二班之后,三班,四班都开始了点名。却没有点到坧风,好在先前的班级都走了很多,并不是很挤,坧风和杨佳便坐在旗台边上,也不管地上有多热,站了这么久,两个人多少有些受不了。
没过多久,个子不高的五班班主任终于走到旗台上,或许是杨佳班主任的缘故,坧风颇为仔细地打量起眼前的年轻男老师。
班主任个子不高,但是也不是他能比的,上身一件简单的白衬衫,一条卡其色长裤,穿着一双白色的运动鞋,很是简单随意地的打扮,不经意流露着亲切的味道,比刚刚二班的班主任西装革履的打扮要亲近很多。
“看来,老杨的运气也不错。”坧风心里默默给这个老师点了赞,有些羡慕起杨佳的运气来。
“桑坧风!”正想着,年轻男老师的声音便是在坧风的耳边响起。
“呃,到!”坧风一愣,急忙站起身举手应道。
班主任看了他一眼,便去继续叫其他的名字。坧风放下手,没想到自己竟然也被五班收了去。回头看看杨佳,却是如常脸色,并没有什么惊讶的地方。
“老杨,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被分到五班?”坧风‘阴沉着’脸走到杨佳身前,颇为不爽地问道。
“啊?你也在五班啊,这么巧?!”杨佳顿时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惊讶地张大嘴巴讶然道。
“……”坧风顿时感觉自己的智商被侮辱了。
时间流逝,临近中午。太阳感觉就像和天空融为一体,白花花的看不清任何轮廓,只有灼热又刺眼的阳光泼在大地各处,蒸发着看不到的水汽。
食堂前的空地此刻站满了七年级的新生们,密密麻麻却又是整整齐齐。坧风双目无神,呆呆地看着食堂北门前激扬文字的领导,也许坧风不是盯着说着大家不知所云的大腹便便的领导,而是他脚下那一片阴凉,又或是食堂中飘出来的凉风。
坧风不记得那天中午他们敬爱的领导说了多久的话,不过在他记忆里,那一天对太阳的感受除了军训以外就再没有遇到过。
“好了,话不多说,现在大家排队进入食堂,不要插队。”良久之后,校领导终于结束了讲话,死寂了很久的新生群终于再次焕发了生机。
同样恢复生机的坧风终于提起一口气,捂着空空的肚子跟着队伍进了学校唯一的食堂。
在坧风呆在初中的三年里,学校的食堂并不是一直都是由学校管理的,至少在八年级结束时他们每天还能吃到学校提供的特别点心,在九年级那段日子里,食堂才是替代了高考了的真正黑暗史。
坧风跟着队伍,被分配到一个餐桌前,满满两盘菜,坧风顿时愣住,这个盘子几乎和脸盆一般大小,两个勺子放在盆子里,显然这是一个桌子上所有人的菜。
坧风坐在一个座位上,顿时觉得自己积累已久的饥饿感瞬间烟消云散。
一盘白菜粉条,一盘草鸡炒萝卜。
坧风不敢想象,至少在他十三岁那个时代,这两种菜是他那个时候的噩梦。
队伍里的同班同学很快落座,四男四女,三年以后坧风有些后悔自己没有在看到饭菜之后收拾餐具回宿舍,而自己呆在那里看见的坐在自己对面的那个女生成了他整个三年初中的忧伤。
又在很多年以后,坧风觉得有些好笑,那时候说不定真是自己的缘分,至少,有过缘。
那是怎样一个女生?
齐耳短发,干净的装束,一双黑白分明的双眸有神,白净无暇的脸蛋上写着静,那是安静,恬然;写着净,那是干净,纯净。
坧风没来由得心跳加速了一瞬,低下眼默默嚼起盛入自己餐盒的饭菜,似乎有点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