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汉文字及其阅读速率比较
10.0引言
处理同样量的信息内容，哪一种语言的阅读速度要快一些，是汉语还是英语？在这方面我国一些学者作了一些研究。如李公宜（1987）在《从阅读高效率看汉字》一文中得出结论：中文的阅读速度是英文阅读速度的1.6倍。并由此自豪地认为“1.6倍意味着在相同的阅读时间内，中国人可以比西方人多得60%的精神食粮；意味着在同样勤奋的条件下，一个中国人一辈子（按平均寿命70岁计算）看的书，西方人只能在上帝给予他比中国人多活36年的寿命时才能读完。冶10年后，林汝昌、李曼珏（1998）通过他们的阅读对比实验，同样得出”阅读英文所花的时间大约为阅读中文所花时间的1.7倍冶的结果：“我们的实验数据与李公宜先生所得出的数据极相近。冶7年后，蔡勇飞等（2005）等也有同样的观点：“汉文一般比英文简短1/3以上，因此同样内容的文章，阅读汉文比阅读英文快。冶那么实际情况是否如此，在单位时间内英美人处理信息的速度是否比汉族人慢？
10.1字符形式
李、林的结论都是建筑在语言符号所占的印刷面积大小，以及语言符号和信息量之比的简单对等基础之上的。林文认为”阅读的主要目的是摄取信息。因此以较少的篇幅传达较多的信息自然有助于减少信息摄取所需的时间。对英汉信息等值的文字材料的篇幅进行比较（主要是对这些文字材料的长度及印刷面积进行比较）将有助于我们了解英、汉语的一些特征冶。“在人的视阈有效宽度相等，视觉形象对大脑中枢反应速率及传输速率也相等的条件下，阅读字符长度相等时，眼球沿字行移动的速度应该是相等的。这时两种文字的阅读速率即基本取决于两种文字信息密度之比。冶在这个假设下，林文通过英汉篇章的文字印刷面积的对比统计，发现”一个普通长度的英文单词（5-6个字母）在长度上大约相当于3个汉字冶，因此“从相同字体、字号（指字形大小）所占空间大小的统计对比来分析，单位长度汉字字符所含的语义信息（即汉字的信息密度）明显地高于英文字符的信息密度冶（林汝昌、李曼珏1998）。
我们毫不怀疑他们这种单纯的印刷面积和信息量之比的分析。这可以从联合国同一份文件在五种官方语言的版本中，用汉语写的那份总是最薄的；做翻译时，一页中文原稿被翻译成英语后，往往会有两三页之多这一简单事实中得到证明。也可以从电脑存储时，在同样字号、字体的情况下，英文文件要比同内容的中文文件大1.4倍得到证明。
但这是否是可以证明汉字的信息密度大，从而得出汉语阅读速率高的结论？我们知道造成英语字符所占印刷面积大完全是由于英汉两种语言的书写形式不同。英语是线形文字，词汇是由字母组成的，少则2-3个，多则14-15个，一个词的平均长度也在6-7个字母。而汉语词汇是由方块字组成的。由于汉语的词汇基本上是双音节词和单音节词，而音节和方块字基本对应，因此以词的单位来计算，汉语单词的平均长度要低于英语单词的平均长度（对照一下下面词语的物理长度：经济economy、政治politics、科技science and technology、教育education、文化culture、军事military、外交for鄄eign affairs、明确的clear鄄cut、方针guidelines、政策policies，准确的precise、语言lan鄄guage）。用词构建的句子，当然汉语句子要短多了：
[1]经济、政治、科技、教育、文化、军事、外交等各个方面都有明确的方针和政策，而且有准确的表述语言。（邓小平）Clear鄄cut guidelines and policies concern鄄ing economy，politics，science and technology，education，culture and military and foreign affairs have been worked out and expressed in precise terms.（外文出版社译）[2]黛玉见她无精打采的去了，又见眼上好似有哭泣之状，大非往日可比。Daiyu saw that she looked in low spirits，quite unlike her usual self，and had been cry鄄ing.（杨宪益等译）[3]His success were so repeated that no wonder the envious and vanquished spoke sometimes with bitterness regarding them.（Vanity Fair）他赢钱的次数那么多，无怪乎眼红的人、赌输的人，有时说起这事便发牢骚。（杨必译）[4]At the White House，which had announced that President was staying up “until a late hour getting bulletins from the Bonus Army front，冶discrediting the BEF be鄄came the official line.（The Glory and the Dream）白宫宣布总统”深夜不眠，批阅不断送来的征讨‘补偿金远征军爷的前线军情报告；冶诋毁“远征军冶成了官方的拿手好戏。（朱协译）简单的视觉告诉我们无论原文是汉语还是英语，传达同一信息汉语句子所占的篇幅总是比英语少。正如熊文华（1997）说的”与英文相比较，汉字所占字节一般较少，书写或排版所占宽幅当然也就小。冶这里除了文字形式的不同外，还有英语词与词之间的空格所占的印刷面积的原因。
但是这只是从字符和印刷单位面积来计算的。如果从字数（汉语一个方块字为一个字，“政治冶是2个字；英语以分隔空格计算，英语have been crying 是3个字）来计算，同样信息量的句子，汉语所用的字数平均超过英语。
因此从语言单位（字或词）平均所含的信息角度计算，汉语并没有多大优势。我们承认文字是通过视觉形象来传递语言信息的。一种文字的阅读速率是以单位时间内通过文字形象所摄取的信息量来表示的，但我们并不认为文字的阅读速率是以简单的字符所占的印刷面积来计算的。诚然，politics 要比”政治冶所占的印刷面积大，但英族人读politics 不是一个字母一个字母读的，就如汉族人读“政治冶不是一个偏旁一个偏旁读的。因此处理consciousness 和”意识冶的速率应当基本一致。那种“汉字结构各不相同，容易辨认。英文26个字母搭配成词，形状比较接近，影响辨认的速度冶（蔡勇飞，2005）的观点并没有任何根据。
林文认为”因为汉字不存在字与字之间的空格问题，因而更能有效地利用（纸面）空间冶。“同等篇幅内，使用汉字能传达更多的信息冶。但是我们并不认为这就意味着汉语读者能够处理同样多的信息。文字阅读是一个复杂的过程，它不仅涉及读者的文化程度、百科知识、对阅读材料的熟悉程度，以及阅读时的意识状态（清醒、兴奋状态），心理状态（注意力和阅读情绪）和生理状态（视力，身体疲劳）等，还涉及语言方面的因素（句子长度、结构复杂度，单词的高低频率），以及印刷方面的因素（如字体活泼，词与词之间的空间大小等）。就英语词与词之间的空格，看起来耗费了有效的印刷面积，但读起来似乎更省力。正如刘宓庆（2001：158）说的“英语的词有形式自足标志，即前后都有间距，也大体可以识别出意群组合范围和分布模式；从而使句法成为可识别的组织程式。冶尤其是英语单词的长短不一，句子有大写开头，从视觉效果看，显得有变化、活泼，同时便于辨认句子意群，这一切都有理于阅读速率。而汉语一个个方方正正的字紧挨着，呆板的排版不仅使阅读容易疲劳，而且对理解也发生困难。如在没有标点符号分开时对意群的判断，往往费时不少。汉语字和词的界限一直不清楚，加上词与词之间无间距，搭配与搭配之间无间距，意群难以划分，如读”美国会极力阻止通过这个动议冶这样的句子，前面没有交代，读者就会困惑，不知道是读成“美国/会冶，还是”美/国会冶。同样，“男人没有了女人就活不下去冶，没有上下文既可以理解为”男人没有了女人，就活不下去冶，也可以理解成“男人没有了，女人就活不下去冶。即使是“全国性科学会议冶和”一个半劳动力冶这样的短语没有上下文也会造成歧义。词与词之间没有空格符就如句与句之间没有标点符号一样，对阅读效率的影响是很大的。我们现代人简直难以想象去阅读一篇没有一个标点符号的文章。同样词与词之间没有空格符就好比读一串没有分隔的大数如894739240234，一般人根本无法一下子读出。但如果写成894739240234，情况就不一样了。可见汉语这种书写方式给阅读理解带来的是困难。这也就是汉语界不少人为什么呼吁要进行分词连写的改革，因为这将极大地提高汉语阅读效率（刘丙浦，2003）。
阅读速率还涉及读者对象，因此林文所做的实验也值得商榷。他们选择的是8名中国人（英语专业研究生）。4人做英语文章的阅读理解，4人做其汉语译文的阅读理解。从而得出“同样内容的文章，阅读英文所花的时间大约为阅读中文所花时间的1.7倍冶。这个结果根本不需要实验。本族人读本族语肯定要比读外国语快。如果换8个英美人来做实验，还会得出如此结论吗？即使他们汉语水平很高，也肯定读汉语的材料要比读自己的语言速度慢得多，因此这个实验的数据是不可靠的。
阅读速率和单位时间内所摄取的有效信息有密切关系。而有效信息量摄入直接涉及词、句子和篇章所蕴涵的信息量。因此，下面我们从语言单位来分析信息量，及其处理的速率。
10.2词语特征
10.2.1词化词
信息量和信息处理速度与一个语言中的词化程度有关。所谓词化即原本用一个短语、词组和句子表达的一个比较复杂的概念现在用一个单词来表达。前者我们称为分析表达法，后者是综合表达法。一个语言中词化程度的高低，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单纯词和派生词的数量，因为较之复合词，单纯词和派生词的词化度要高得多。而英语作为综合性语言，这两类词在整个词汇中的比例（大约分别为45%和24%）远远超过汉语这两类词在整个词汇中的比例（汉语复合词在整个词汇中的比例约80%）。
英语采纳的是拼音文字，单纯词虽然只含一个语素，但这个语素的存在形式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字母组合，符号性强，组合成一个单词后，可赋予其任何意义，即使这个意义有多么复杂。如：atoll（环状珊瑚岛）、Edam（荷兰球形干酪）、cupple（快艇赛爱好者）、wheelie（后轮平衡特技）、nutria （河狸鼠毛皮）、buddy （帮助艾滋病患者的支援者）、streak（为使某事件引起注意或轰动而在街上裸跑的行为）、literacy（读写能力）、nudge（用肘轻推让人注意）、afflict（使遭受极大痛苦）、cap（盖在……顶上）、water（给……浇水）。
汉语也有单纯词，如山、水、花、玻璃、葡萄，但其提供的信息远没有英语单纯词所提供的信息量大。主要原因汉语是表意文字。尽管汉语造字/词的概念化过程和英语一样都是一种编码过程，但汉语方块字字形本身就有意义，且意义有限，其形其意制约了其指称或表达事物的范围。要表达一个复杂的概念，只能采取分析法，用多个单字组合成复合词、短语，甚至句子来表达。可以说，词形话义的透明度和信息量是成正比的。词形话义越是透明，能携带的信息就越少，反之，则越大。如汉语中的”肝冶字，其形其声，一下子就让人知道是和身体某一器官有关，透明度高，但同时也很难让人们再赋予它其他意义。而英语中对应的liver，基本上没有什么透明性，这可以使人们赋予其任何你想表达的意义。如liver 可以用来指“肝冶，也可以指”肝细胞冶、“肝病患者冶，甚至和”肝冶没有任何关系的意义。如英语中的liver 还可以指“过某种生活的人。冶因此，在现代汉语词汇系统中，汉语单纯词的信息度是最低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