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蓝烟结识于5460古典诗词论坛。这是一个非常地道的江南女子。其人、其言、其诗、其词,无不让人想起“杏花烟雨江南”的风雅与韵致。
如果仅仅是一种风雅与韵致,我想我会吝啬一些词语来赞叹她的诗词。追求诗情画意,希望附庸风雅,这可以让我们很轻易的和一个人文标志对上号,那就是“小资”。当代人,尤其是生活在城市中有一定学历背景和文化修养的人,很容易变得“小资”,他们希望活得温馨浪漫、希望活得不那么下里巴人。而做诗填词恰恰可以满足他们对这种生活品味的追求。蓝烟其实是比较符合小资的条件的,但如果她的诗词仅仅满足于此话,那么我对这些作品的评价只有四个字——自娱自乐。
诗词不是一种浪漫,而是一种内心深处的感发。诗词的文艺价值归根结底不是来自于我们通常所说的美、意境、格调、韵味,而是来自于其中触动人心的力量。所幸的是,蓝烟的诗词,具有这种感发的力量。绝大部分诗词爱好者都永远的停留在了“找感觉”、“做味道”的阶段,而蓝烟没有。
蓝烟的诗词,充满了不可名状的情绪,或许是忧伤、或许是无奈、或许是喟叹。文字仿佛只是一张脸谱,而其中的情绪才是诗词本身。“云外信,镜中痕,此生只作白头论。当时陌上花开处,草色曾经绿到裙”,这样的句子里,你能读到一个活生生的人,读到无边弥漫的哀婉与嗟呀,而文字本身却近白描。所谓不饰铅华、占尽风流。
蓝烟的诗词有感染力,但表述却是幽微和蕴藉的。如“深心都在回眸处,未肯君前动玉容”、再如“容光已共韶光老,空负怀中金错刀”。其中的情怀并不直露,但却让人分明能够感受到。诗贵含蓄。作个不恰当的比喻:我们要打人的时候,拳头收的越紧,打出去时的力量才越大。
蓝烟的诗词除了有情,还有骨。“故事经年犹可说,新凉满枕自无眠。最是营营三斗米,负青山”、“而今已惯浮华久,来往尽貂裘。耳畔笙歌,席间美酒,不若放扁舟”。这种感叹已经不是寻常女子能够道出,其所体现的风骨与超然让人刮目相看。
蓝烟的诗词是好的,能感染得人跟着一起低回婉转,而其创作的道路远未终结,境界仍在不断提升。从5460古典诗词论坛走出了青衫客醉、走出了晚成、走出了华仔。下一个将走出的,或许便是蓝烟。
天涯孤舟
结绳或可记今生
十五岁那年,在所有的同学都去操场参加运动会后,孤独的我躲在午后寂静的教室,拿起班主任刚借给我的一本词选,随手一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突如其来的句子一下子抓住了年少稚嫩的心,让我泫然欲泣。诗词就这样鲁莽地撞进了我的生命。我不会忘记,我的班主任老师姓董,教物理。
初中毕业典礼过后,面对教室一地的狼藉,我填下了人生的第一个词《调笑令》,记得最后两句是“痕旧,痕旧,今日人与物瘦”,如今看来,多半是无病呻吟,而且格律也不甚对。但在当时,这是我勇敢迈出的第一步。那以后,我还是肯写也敢写的。《唐宋词格律》中有半数词牌我都作了尝试,用拙劣的文字来表达年轻的忧伤与渴望。尽管在今天看,这些文字根本不能算是诗词,但它如实地记载了我的一段心路历程。从头读下来,如同在审阅青春的足迹。诗词,在那时,差不多起到了日记的作用。
那时的我,在诗词中是孤独的。身边的朋友没有写旧体诗的。独自摸索的时光漫长而寂寥。二十岁以后,我开始也写新诗,并参加了一个诗社,结识了一批新诗爱好者。虽然我的新诗也受到了一些前辈的赞誉,但不知为什么,我总对那些可以自由组合的文字兴趣不大。很快又扔了它,重新回到唐诗宋词中去。
然后像所有年轻的女孩一样,恋爱,结婚,生子。那一段时间,除了偶尔读读以外,我已经不太动笔写了。不再年少轻狂,知道自己的文字不足以表达内心的喜怒哀乐。直到2003年,有人告诉我网上也有写旧体诗的。找了很久,终于找到了5460中国同学录的古典文学版块。在那里我认识了天涯孤舟,他是那个版块的版主。读了他的词作后,我突然觉得自己写的根本不是诗词,而是一些字句的组合。十几年以来,我一个人的摸索基本没有往前走几步。上网以后,特别是05年以后,在5460,我结识了很多写手。除天涯外,还有风雪,乐游,沧海,尹月,李侠,冷月,二元,邀月,乌条,静儿,阅微,小红,无极,飞鸿,无非,湘子,小游,孤帆,槛外,平儿等等,因为他们的帮助与指点,我开始识记平水韵,分清入声字,开始参加一次又一次的练笔活动。也因为他们的宽厚与“女士优先”的原则,我惭愧地拿到了不少练笔的奖项。可以说,我真正的创作是从05年开始的,而且是从5460论坛开始的。5460永远是我的根据地,而5460的朋友,自然是永远的娘家人。
后来,也跟着朋友去闯其他的论坛,但都属于匆匆过客。但网络上的朋友我却不曾忘记。草香的江南,妖刀,宛陵,曲水等,云中的凭栏,无剑,清角等,网易的潇洒,西河,雪儿等,浙南的乱山隐者,天关樵夫等,春风词笔的石板,棋子等,宁波诗社的书虫,文国,秋鱼,旭之,春水,竹影。。。。。。正是他们的唱和丰富了我的诗词内容,提升了我的创作能力。
当然我还要感谢我的师长刘斯翰先生与熊东遨先生。他们的诗词造诣与人格魅力给了我相当的影响。除了学习创作外,我还应该学习长者深厚的修养与恢弘的气度。
最后我要感谢的是我的先生,用席慕容的一句诗说,“是他给了我一片广阔的星空,好让我自由地去来”。我在他身边潜伏了好多年,直到08年长沙聚会拿回厚厚一本诗集,他翻到我的名字后粗粗一读,颇为吃惊地发现:“原来你还会写这个啊?”从那以后,他是非常欣喜地看我写诗词的。正是这份欣赏与包容,才有了09年专程去康园学习的动力。
我只是江南小巷中走出来的一个平凡的女子,却因为无意中与诗词邂逅,而从此与所谓的高雅结下了不解的情缘。诗词,如同初民用来纪事的绳子,我小心地系上一个又一个绳结,只为了纪念我走过的那些日子,记下我平静生活的一个片段一种心情。我知道,纵然我会写诗词,我仍是一个喜欢在商场里橱窗前流连的邻家妇人。纵然我的作品结集出版了,我也不是诗人,而只是一个闲来无事喜欢写诗的女人。
蓝烟于2010年5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