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学校顿时空旷起来,我独自一人在校园里随意走动。夜色还没拥进校园,电便悄悄地撤退了。唯一能伴随我的是那满是雪花的电视,此时也没了声息。我走出宿舍关好门,投身到月夜的怀抱。
乡村的夜宁静着我的寂寞,我的影子很忠诚地伴随我左右,秋虫的唧唧声爬上了我的心头。月亮从芦苇深处探出羞涩的脸庞,偶尔传来鸟儿的“啧啧”声,我划亮火柴将烟点燃,仔细品味着这无边的夜色以及月下的宁静。身旁的河流默默地流淌,鱼儿在水面上弄出的响声衬托出它的幽静,我的胸腔中缭绕着烟的香味,飘浮着如水的月色,身体感到无比轻松。
鱼塘边的小草屋里突然亮起了灯火,我忽然想起看鱼塘的老李曾约我在月下钓鱼。我抬头仰望天空中皎洁的月亮,它泼洒下来的月光像蛋清一般,清纯得没有一丝杂质。呵呵,没有比这更好的月夜了。于是,我沿着熟悉而又潮湿的小路向船屋走去。
月下,老李正盘坐在船屋上对月饮酒,如此富有诗意的田园生活真令人神往。老李不识几个字,却无限浪漫,颇会经营人生,确实叫人有点嫉妒。他见我来了,忙站起身来热情地招呼我上船,我毫不客气地跳上船屋,接过他斟满酒的小酒杯对饮起来。小木凳上有一盘小鱼,一碟花生,几片脆生生的荷藕。我们一边喝着,一边聊着。身旁的鱼塘,远方的蟹池,荡畔人家的琐事都被酒点燃成热情而有趣的话题。
老李是这村庄上的木匠,白天在村子里做木工活,晚上就到鱼塘边的木屋里看守鱼塘,躺在他脚旁的小黑狗就是他最忠实的伙伴。这个只有十亩左右的小鱼塘只是他一个副业,一年下来并没有多少收入,所以他并没有将全部精力投进去。其实,在这个村子里养殖上百甚至上千亩的人家多的是。有的是是村子里搞养殖,有的去江南搞起了养殖。在养殖户中,老李和我们交往的多,也最最熟悉,因为学校里的木工活大多被他承包了。当小木凳上只剩下空空的碗,酒瓶儿朝天的时候,我忙提起月下钓鱼的事。老李兴致很高,忙说这月色正好钓鱼。
解开缆绳,他先用竹篙轻拨船头,然后再往船屋帮一抵,小木船便向那相对开阔的水面游去,寻找一个更适合钓鱼的位置,不一会儿,他牢牢地将竹篙笔直地插进水中,船被紧紧地定在一撮芦苇旁。这时,水平如镜,月光皎洁,给人一种“静影沉璧”、“疑是湖中别有天”的感觉,水面上到处弥漫着月光的气息和鱼儿特有的淡淡腥味。我们专找月光落脚的地方下钩子,借着月光,水面上的浮子仍能清晰可辨。真能钓到鱼吗?就在我疑惑之间,老李已把一条白灿灿的鱼拎出了水面,可到半空又滑进了鱼塘,仿佛一道白光跃入了水中,然而这给我第一次月下钓鱼带来希望。于是,我注视着水面上浮子的动静,对蚊虫的叮咬也懒得理睬。
时间不长,我钓了两条鱼,一条是鳊鱼,另一条是鲫鱼。它们躺在船舱中,徒劳地挣扎着,不时地扑打着月光,弄出很大的响声。老李在一旁慨叹道:“师傅输给徒弟了。”看样子,老李并没有把我当成他的对手。其实,我小时候就喜欢钓鱼,每到夏天,我在屋后的小河里钓到许多小白鱼,再用刀把鱼杀掉洗净,然后放点油盐,最后用碗盛着放在粥锅中蒸煮。有时候,一锅沸腾的粥会将盛鱼的碗咬翻,弄得一家人都吃了顿鱼粥,母亲因此狠狠地训斥我,然而鱼粥并不难吃,甚至别有一番滋味,所以我也就没怎么受惩罚。这样一来,我就得寸进尺,钓鱼技术也大有长进。一家人因此经常吃到鱼粥。
只见嘴里叼着烟的老李目不转睛地盯着水面上的浮子,我就十分想笑,看样子,老李还挺不服气呢!就在我得意之时,水面上突然“哗、哗”地响动起来,老李说遇到条大鱼,忙请我帮忙。我丢下手中的鱼杆,忙从船的夹舱中拿出捉鱼的网兜。老李借着鱼的劲将一条大鱼拖进网兜,说是大鱼实在是抬举老李,这鱼约莫也就三、四斤重,就是在这鱼塘里也算不上什么大鱼。老李快活地大笑起来,像一位凯旋的将军。为了满足老李的虚荣,我也竖起大拇指,连连称赞。老李豪爽地说明天到他家吃鱼,我连忙应承了下来,因为我不仅喜欢钓鱼也喜欢吃鱼。
夜深了,我辞别老李,扔下战利品,告别了月下的鱼塘。当我迈着轻松地脚步走在这弯弯的小路上时,真觉得这寂寞的夜就因这月下钓鱼而被点缀得这么富有诗意、饶有情趣,它仿佛是人生孤独时一支悦耳的小曲,穷愁潦倒时一声深情的问候。
我用钥匙开了门,月色也跟着我走了进来,房间里悄无声息,月光格外清新明亮。我下意识地拉开电灯开关,可是电还没有来,我只得借着月色找到了半截蜡烛和火柴。我划亮火柴将蜡烛点燃,屋子里立即布满蜡烛那柔和的光。透过窗子,老李小船上的灯火似乎还在闪烁。
我脱掉衣服,吹熄灯火,埋进被窝,真想将鱼塘的月色和鱼的气息带进梦中,好让我的梦也诗情画意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