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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前行

2006-06-14

考试终于结束了。虽然不知道结果怎样,但我能够做的也只有这些了。努力过了,所以不后悔。我好像有点缓不过劲儿来,不会写博客了。想说说我的朋友们,却不知道从哪里说起。很多的东西真的只能用感觉的。做完手术后,小妖知道了我的病,于是无法遏制地在班里哭。那时的我,成天傻傻地抱着韩剧看,然后哭得稀里哗啦,他们来医院看我,照例说笑打骂。现在想来,这样的事情对爱我的人来说,都是巨大的考验。我承受的是身体上的痛苦,而他们承受的是心灵上的考验,因为要微笑着告诉我,病马上就会好。知道猫、小妖哭了,我都有些不可思议。那样快乐的他们,那样无忧无虑成天上蹿下跳以欺负我为乐的他们,给我很多默默的爱的他们,会哭的吗?于是就想起难过的时候曾经趴在他们身上哭,高兴的时候一起胡闹最后闹出事来被他们骂,生气的时候不理不睬然后过几分钟又黏在一起。那些日子是我生命里盛开的繁花。记得我曾经在写他们的作文里改了一段喜欢的话:日子如流水一样的过,奔波在烟火红尘里,永远的忙忙碌碌,不知不觉间,也许我们会在人海里走散,失去彼此的消息,可是我仍然会挂念着她,相信他们一定也会惦记着我。那些曾经从心底开出的花儿,在匆匆的流年里会老去,所有的花瓣都飘散之后,留下了一粒粒晶莹的种子,在一个不能预见的日子里,繁花开满光阴的两岸。

一考完,我和爸爸妈妈还有七个好朋友一起回老家去玩,才知道爷爷去世的消息。原来,爷爷已经走了一百天了,那天正是祭奠的日子。爸爸怕我伤心影响治疗一直没有告诉我。我傻傻地愣在那里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说好考完回家看爷爷的,说好看完爷爷要一起去沙坡头玩的。可是一切都变了,我等了半年,最后等来的只是爷爷的遗像,还有空空的属于爷爷的位置。爷爷也长了恶性肿瘤。我只好用“也”,无奈的“也”。我又能如何呢?家里“叮叮咣咣”地给爷爷念经,我一直跪在那里,任凭纸钱飘过我的头顶。在我心里,爷爷永远是那个会讲故事的慈祥老人。我抱着左左哭,悔恨错过了道别的时间。他们都说,八十四岁的老人了,不要伤心,减轻痛苦的死去也许是最好的结果。可是,我怎么可以不伤心,我怎么可能不伤心!爷爷和我都得了恶性肿瘤,查出来他就不愿意治,不愿意化疗,于是家里人把他接回家静静地等待死亡。那时的我,正打着化疗吐得一塌糊涂,想起这些,我就觉得世界真的很不公平。就因为爷爷八十岁我十八岁,所以全家人就要集合力量给我治病而让爷爷等待死亡吗?临别的时刻,爷爷把二百块钱交到了爸爸的手里,要爸爸给我。我知道爷爷是想留个纪念,我知道爷爷也知道我治病要花好多好多的钱。我把它们捏在手心里,两张纸,那么重,是我无法承载的重量。是这个换走爷爷的吗?我再也不可以回家揪爷爷的耳朵了,再也不可以在离开的时候亲他皱皱的脸颊了。爷爷是用自己余下的生命换来了我多在世界上待的那几年吧。我一直这样觉得,我知道他会在天堂看着我。所以,在遗像前,在墓碑前,我没有哭,我不能哭。我要让爷爷看到我微笑的眼睛,要让所有的人知道,我会坚强。我哭的话,大家都会难过。泪水汹涌到心里,冲淡了那些悲伤,浸泡着我所有的回忆。十八岁的生命,被所有人珍惜,大家都会说,还没有绽放过,所以不可以陨落。可是十八岁的生命,究竟应该承受多少,又能够承受多少呢?我不知道。

高考揭榜的日子慢慢临近,越到这样的时刻,我越紧张。从前不如我的同学,现在都会比我好很多,原来梦想的重点大学,现在也变得离我好远。虽然没有大学、没有家、没有未来,我还是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我还是会对自己说做勇敢的女孩。所以我跪在爷爷的墓前,用没有头发的脑袋磕头,我坐在这里,任泪水滑过被激素充起来的脸颊。这个年龄正是爱美的时候,我却被病痛抢走了美丽。他们都说我胖了好多,我只好笑,解释太多,会倦的。这几天好想回北京去,这里让我觉得沉重,考完试大家都没日没夜地玩,而我已经被剥夺了放飞青春的权利,只能每天待在家里舔伤口。和同学踏上中卫之旅的日子,我可以什么都不想,坐在沙堆上讲故事、看星星,于是就忘记很多痛。回到银川,却又陷入疲惫和沉重。其实,我真的没有那么坚强,没有大家想的那么好。虽然面对大家的期望我想做得更好,却没有那个能力,于是像陷在水里一样挣扎,无法游到写着幸福的岸边。

胸口的阵阵疼痛、心跳得不正常,我都从未提起,于是大家都安心,都会想着,小楠很好,我们可以不用担心。

我没有理由让爱我的人不安,所以我会好好的,会好下去。过去的风景只能用来回忆,关于未来,虽然看不清,但是我还是会努力让它美好。以后的路,但愿还很长,我也会勇敢面对,继续前行。

后记知道了爷爷的去世,很痛苦。后来想,也许不治疗是对的,那样痛苦的化疗,爷爷怎能承受?平静地、愉快地接受死亡,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我常常思考着关于安乐死的问题,但想到这样的方式会让亲友们心痛,便又作罢了,唯独内心还是愿意的。爷爷英灵有知,请在天堂里过一份安静幸福的生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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