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手先生进来的时候,提着一口棕色的旧皮箱子。
一个五旬的老人,穿着一身洗的发白的长袍,提着一口分量沉重的箱子。
卡索相信,只要有妙手先生和他的那口箱子,不管什么样的旧病顽疾,都一定能回春的。
即使是已经死了的人,妙手先生也能从死神那里给拉回来。
但是妙手先生看到卓玛时,从容镇静的脸上却掠过了一丝惊讶的神色,像是突然见了鬼一般,看到了什么不可能发生的事一样,把箱子往椅子旁一扔,连忙将一双枯瘦的手搭在卓玛雪白的皓腕上,闭眼号脉,却好像遇到了什么难事,眉头紧紧皱在一起。
半晌,才将卓玛的手腕放回被子。
但脸色的凝重地却没有一丝的缓和。
“怎么样?妙手先生?”
卡索的呼吸急促起来,不知道妙手先生要说出怎样的话来。
妙手先生整了整衣襟,两只眼睛严厉地盯着卡索,好一会儿也不做声,卡索只觉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心里思忖着,妙手先生想来温和,怎么会突然这般看着自己?难道自己做了什么坏事?脑海里正乱着,忽然听到妙手先生沉声问道:“这女孩是哪里来的,是什么人?”
“啊”卡索惊讶地叫了一声,再看看旁边轮椅上的望舒,望舒的眼中似乎也带着疑惑,卡索笑了笑,支吾道:“我还当你要问什么事啊,就这事啊。”
“别嘻嘻哈哈的,老实回答。”妙手先生的脸色更严肃了。
“好吧,她是夜月草原卓玛公主的贴身丫鬟燕子。”
妙手先生恩了一声,盯着卡索半会,似乎在考验卡索是否愿意讲实话。
气氛突然紧张了起来。
寂静的森林小屋里,没有了声音。
卡索双眼直面对着妙手,表面面无其事,心中却一堆问号:这妙手先生今天出来是不是忘了吃药了。
“娘,你不要离开我,你不要,不要……”
卓玛突然惊叫道,似乎做了什么噩梦,身上的霜似乎又结了一层。
妙手先生快步走到卓玛身边,左手搭在卓玛手腕上号脉,眼珠子微微一转,心中叫了声不好。打开药箱,取出一个白瓷小药瓶,倒出两颗绿色的小药丸。快步走回床边,微微抬起卓玛的头,迅速给卓玛送服了,然后向卡索吩咐道:“快背她回村里,恐怕这事要和星旧大人出面,你小子闯了大祸了,我回头再和你算账。”
妙手先生背了药箱,就往外大步流星地走,卡索也不敢怠慢,从床上背起卓玛就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向望舒说道:“望舒,你把屋子里的火灭了,窗户关了,门锁了,我不能等你了,你收拾好就快快回来。”
望舒应了句嗯,看着卡索背着那美丽得倩影,走入羊肠小道,被丛林渐渐掩盖。
森林的小屋里,灯火依旧明亮着。
望舒将轮椅缓缓摇到卓玛刚刚躺着的床边,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床铺,上面还残留着一丝丝的温暖。
望舒颤抖着将一缕青丝拿起,怔忪地看了半晌,突然将那青丝抱在怀中,像抱着自己的亲人一样,泪水决堤般地哽咽。
滚烫的泪水从脸颊上小河般地流淌而下:“卓玛,你真地不记得我了吗?可是你的样子,就算化成灰,我也不会忘记。”
卡索将卓玛背到大法师神殿里,然后就被星旧巫师大人和妙手先生赶出来了。
他站在大殿外的空地上,看着大法师神殿里灯火忽明忽暗,心思也一般地紊乱:为什么要把卓玛背到大法师神殿呢?真不知道妙手先生怎么想的。那可是创造世界的大法师,一个女孩子,就算是公主,也不能随便进入吧。要逆天了?星旧大人居然跟妙手先生一样地糊涂。
卡索看着大法师神殿,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关于大法师的传说。
那是一个热血上涌,也是正义和邪恶生死斗争的美丽传说,就算是再冷血再无情的人,听了那样的故事,也会禁不住泪水湿透了衣襟。
也会被大法师的仁慈,勇敢,机智,大爱所感动。
这美丽的传说被这片大路上的百姓一遍又一遍地歌颂,高山上的白云上久久回荡着赞美的歌声,山间的溪水被感动的泪水增加了高度,每一个奔跑在大地上的孩子,每一个嚼着泡泡糖的孩子,都幻想着自己有一天能像大法师那样为正义而战,为肥沃的土地而战,为善良的百姓而战。
传说是这样的。
混沌初开之时,天地还是一片浊尘,就像劣质的杂酒,浑浊的溪水。
百姓生活其中,往往受到妖兽的袭击。
妖兽嗜血如命,残害生灵,肥沃的土地流满了血,都可以将捣衣服的棒子飘起来;撕心裂肺的哭喊,在大地上肃杀一片。
魔兽中有一个叫黑羊的极其凶残,他发起怒来,九天上的云层都要变成黑色,漫天下着血雨,大地被烧得火红。
百姓的茅草屋不是被他呼出的气给卷走,就是给大火烧得一干二净,他带着大大小小的妖兽,欺负百姓,掠夺羊群,燃烧庄家,做尽坏事。
百姓们只要听到他的呼吸声,就吓得躲进山洞里,或者趴在地穴里。
但是就在所有人都害怕的时候,上天降临了大法师。
大法师降临到村子时,天雷打了七七四十九天,黑羊也不敢出来。
大法师落地就会说话。一口气就喝了九九八十一桶牛奶。
第一天就学会走路,第二天就开始奔跑,第三天就有小孩子一般大了。
四十天的时候,就长的比常人高出一倍,肌肉如同生铁。风吹不动,雨打不趴,一只手就能拔起一颗千年古树,两只手就能将一座山搬动。
雷声停歇了,黑羊就又来了。他听说地上出了一个大法师,就带着一群妖兽来和大法师决斗,大法师受到妖兽们的群攻,跌倒了一百次,站起来一百零一次,妖魔们都怕了。
因为地上躺了一千个妖兽的残肢剩体。
黑羊发怒了,他站起来有三百丈高,两个拳头有蓬山那么大,两只眼睛如同两个喷着火焰的火山。天地都为之失色,九天之上的云层翻卷着黑墨,漫天下着血雨,暴风卷走山头的草。
大法师拿着从烈焰火山里带出来的魔杖,可是黑羊连眼睛也没有眨,他用拳头把大法师打进几千丈深的大地之下,那里形成了大路上最广袤的深谷。
大法师没有站起来,大家都颤栗地认为,黑羊的报复一定会加倍的,天地都要反过来了。
山风给大法师鼓舞,从苦寒之地赶来,带来冰元素。
秋雨给大法师安慰,从万丈海水赶来,带来金元素。
光明给大法师信心,从遥远云端赶来,带来木元素。
黑暗给大法师智慧,从最深地底赶来,带来土元素
大法师就这样沉睡在幽暗的谷底。
直到有一天,有一只五色的虹鸟闯进了这片死寂的坟墓。
它的叫声旖旎动听,大法师的心脏突然跳动了,如巨大的鼓声。
虹鸟停在高处的枝头,听到了有鼓声赞美她羽毛的美丽、歌声的甜美,虹鸟欢快极了,如同吃了蜜一样地甜。
她继续歌唱,丝毫没有注意到谷底的那片土地。
那片坚硬的岩石,在这天籁般的歌声里,渐渐地裂开了一条缝。。
大法师站起来了,睁开他的双眼,看那只虹鸟。
世界寂静一片。
阳光突然穿透了山谷的黑暗云层,照了进来。
于是大法师想起了所有的事,涅槃重生。
他在天地峰上恳求风雨雷电的帮助。
他在天地峰上跪了九九八十一天,把天地峰都陷入大地三十丈。
而在这九九八十一天,五色虹鸟都环绕在大法师的身边,不离不弃。
于是大法师感动了风雨雷电,他们从四面八方赶来,帮助打败黑羊。
大法师和黑羊在承德平原展开大战,黑羊站起来还是有三百丈高,他腾起漫天的血雨,雨神将澄澈的雨水洒下,血雨很快被洗涤赶紧了。
黑羊吹起漫天的黑雾,风神将黑雾给吹走了。
雷神用巨响震动黑羊的心神。
这场亘古未有的战役持续一整整一百天,天地做变,风云失色。
大法师终于打败了黑羊,将黑羊关在地牢之下。
天地间的妖兽都被驱逐到落日森林。
天地一片祥和,百姓安居乐业。
卡索想到那个传说,就为之心动。
他抬头看着满天耀眼的星辰,心里感叹道:呵呵,只怕也就是一个传说吧。
人们抬头看到的天空,是不是就是大法师的杰作呢?
谁也不知道。
但抬头的那一瞬间,总会有一种莫名的感动,一种深入灵魂的震撼。
也许,这就够了吧。
卡索听到大法师神殿里,突然传来了一阵激烈的争吵。
星旧大人似乎强烈反对着什么,但妙手先生却坚持不让,灯光下的影子异常坚定。
灯火的映衬下,星旧大人长长的巫袍显得那么的寂寞和高大。
但最后的最后,卡索看到星旧大人转过身去,似乎长长吐了一口气。
“到底怎么了?为什么妙手先生能让星旧大人如此生气呢?而且好像星旧大人似乎还答应妙手先生了。难道要动用什么特别的方法救卓玛?”卡索思维混乱。
“卡索。”一声低唤从卡索的身后传来,卡索听见木质车轮滚动在大法师神殿前大理石板上的声音。
“望舒,你回来了。”卡索头也没回地说道,他的心思还在卓玛的身上。
望舒把轮椅摇到卡索的跟前,用手拍了拍卡索的手臂,看着灯火映照下大法师神殿里久久沉默的两个身影,终于开口道:“卡索,我觉得有大事要发生了。”
“望舒,那我们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