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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风车

很久以前,在遥远的天边,有一座小山村,靠村里的山坡上矗立着一架风磨。他孤独地站在那里,没有伙伴。可他自认为了不起,傲视天下,谁都看不起的样子。

他似乎还懂得一些伪装的必要。比如,他有时也会说几句谦虚的话,但是这种谦虚后面却是显而易见的骄傲。“我是那么的超群不凡,我通体明亮,太阳月亮在外边为我值班站岗。我的内心也永远点燃着灯火,我有着深邃的思想,有着优美的身材,这些都不提,我还有功能强大的翅膀,共有四只!而那些可怜的鸟儿们却只有两只翅膀。它们在我的帽子下筑巢垒窝,在我的蔽护下,安全地度过每一天。

我有正宗的荷兰血统,从我的身材你们一看就知。一个浪迹天涯的荷兰人,有着深刻的思想和灵魂。人们往往称这种人为仅次于神的人。可是我却非常的平易近人。如果你们从我的腰部进入,便会直达我的灵魂所在。那里有操纵我全部思想活动的人——磨坊工。他能力很大,能够控制自己的行为,他是个有妻子的人,他的妻子很贤惠,长得也美丽,非常勤劳。大伙都亲切地唤她‘阿妈’。‘阿妈’里里外外地都是一把好手,她具有双重性格,温柔与强悍集于一身。在待人接物方面,她显得那么得心应手,应付自如。她总能如愿以偿,顺利达到自己的目的。不管怎么说,她是个女人,温柔主宰了她性格中的一大部分。她和她的男人组成了我的全部个性。

这对夫妇在漫长的岁月中,哺育了大批的儿女。他们当然也有自己的想法,或者说自个的思想吧!他们总是吵吵嚷嚷,一刻不得安宁。有一段时间,我患了疾病,磨坊老爹便找来好几个人来为我看病。他们钻到我肚子里,仔仔细细地搜查了一遍。把我的五脏六腑都搅翻了。但是最终我也没搞清楚,我究竟是得的什么病。在我患病期间,那帮淘气的孩子终于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跑到我的身体里,可想而知,我当时的感觉。这对我来说是一段恐怖的记忆,大概永远不会忘记。我很在乎自己的名声,我能想像出,在我被这群淘气的孩子耍弄的时候,我的样子肯定狼狈不堪。他们在我的头顶拳打脚踏,狂呼滥叫。他们也都是有思想的,尽管他们的思想还没发育完全,但是他们足以对我造成一定的伤害。有时候,我还能感觉到一些奇怪的思想进入我的体内。他们什么时候进入的,怎么进入的,我一概不知。我后来才明白,他们正在做一些,男女之间很隐秘的事情。我心里总有些怪怪的感觉。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我的心情似乎比以前要愉快一些。我觉得自己不再像以前那样喜怒无常了,好像磨坊老爹为我找了个新伴侣。磨坊还是原来的磨坊,不过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变得越来越温顺体贴了。日子似乎一天比一天明朗起来,我感到心情舒畅,非常快乐。

命运不总是一帆风顺的。终于有一天,我听说我要被拆掉了。这无异于一场灾难,是铁的事实。我将结束我的使命,但是我并不因此而感到沮丧,因为我将脱胎换骨,成为另一个‘我’。我将继续存在。当然,最初让我接受这样的想法,很困难。不过我毕竟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太阳月亮还会为我值班站岗。灯光火烛,依然会为我照亮。我还会重新站立在山坡上,高大雄伟,不可一世。

说老实话,我对我以前的思想还是颇为留恋的。我的思想家族曾经引领我走过风风雨雨,我想和他们永远站在一起。我的翅膀,我肚中的走廓,还有那块宝贵的磨石。如果没有他们,我将不是我自己。人们更不会把我当回事,他们不会再抱着一颗实在的心,向我行注目礼,然后说出‘他真了不起’这样的话来。”

上边所有的表白都是磨坊的话。我们选取了其中最重要的一部分,最关键的一部分,这些话充分地体现了磨坊的思想。日子还是那样一天天过着,不过直到昨天为止,一切都将重新开始。

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一次不小心的工作失误,磨坊被大火吞没了,燃烧的火焰像舌头一样舔光了所有的木梁、木板和木制的工具,最后磨坊倒在一片废墟当中,袅袅清烟升向上空。这次灾难过后,保留下来一些幸存者。因为他们是活着的生命,磨坊主重新建起一座磨坊,更坚固、更漂亮。不过他的思想没变,他同样要为人们勤劳的工作,提供各种各样的服务,人们再次把崇敬的目光投向他,说出那一句永远不会改变的话:“你看他多了不起!”新磨坊的能力更大,因为他适应时代的需要。所有磨坊的东西都随着大火化为灰烬,而有生命力的事情总会存留下来。但是他们也最终有一天要倒掉。因为他们也会老,也会变得不中用而从人们的目光中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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