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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心情好

爸爸临死之前,留给我一份很宝贵的遗产。于是,我便也有了一个好心情。

那么,您是不是很想知道我的爸爸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哎!事实上这又关系到好心情什么事呢?爸爸是一个心地宽广的人,为人性格开朗、爱开玩笑,所以他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圆。然而,他的外貌和他的心灵却大不一样,与事业更是相差的特别远。那么,他究竟是做哪一行的呢?在社会上又是怎样一个人呢?哎!假如要把这些事情用笔记录下来,出一本书,恐怕大家看到它,不需片刻就会把它抛到一个没人在意的角落里,说:“这样的书也能够出版,真是让人感到不可思议!浪费时间!”可我爸爸并不是什么坏蛋,更不是哪个坏蛋的助手。反而,他干的那一行总是令他得到我们市里人的尊敬,即使是最高权力的人也是一样的尊敬。这便是他的社会地位,他的管辖范围。他一定得在最前面站着,无论是神圣庄严的主教大人,还是高贵显赫的王子,他们的前面永远站着他。因为他是送他们去天国的灵车夫!

看我,怎么把事实告诉你了!我能确定,我的爸爸每次穿着他那黑色的长披风,头上顶着一个黑纱做成的三角帽子,坐在高高的灵车上时,他总是一副不知世事愁味的样子。所以无论怎样,人们都不会在他身上看到一丁点和死亡有关的字眼。他似乎总是在说:“看,我们的生活里不是四处充满阳光吗?不要难过!”

你看,这便是爸爸留给我的宝贵遗产——一份好心情。所以我常常带着一份好心情去教堂的坟地里转转。因为我认为那是一种让人感到舒服的事情。

在他那里,我学会了怎样欣赏信息报。

现在,我正处于一个精神勃发的阶段。我一没有妻子,二没有儿女,更没有那么多读也读不完的书,只有一些前面提到的信息报。不过这些东西已经是我最大的财富了。在我看来,这家报纸是最有实力的报纸,而我的父亲恰恰与我有同感。信息报最大的优点就是它可以告诉你,你想知道的全部内容。是哪个人在教堂里祈祷,是哪个人在为教徒们讲着圣经,哪里有你合适的房子和仆人,哪里可以有上等的服装和食品,拍卖物品的那个人是谁,由百万富翁变成穷光蛋的那个人又是谁。大家还能从那里知道是哪些人做了好事,哪些人做了广告,甚至连你不可以参加哪类约会、聚餐,想找个怎样的丈夫或妻子它都会告诉你。虽然它的范围非常非常的广,但对于每类事情都不多说一句话!全都是那么清楚、简练!所以,如果你有信息报可读,那你就一定可以在这世上高高兴兴地活着,直到有一天天堂的大门向你敞开为止,你都会感到幸福的。——况且当你马上就要去陪上帝的那一刻,你还能在那一大堆报纸上美美地躺着等待幸福的天堂。在我心里,信息报的教堂基地无论什么时候都是让我能拥有一个好心情的最好的地点。

信息报如今是任何人都能投进去的,所以我还是带你到那神圣的教堂基地里转转吧。那里有明媚的阳光,葱绿的草木,还有一个挨着一个的像人的大肚子一样的小坟丘,你能清清楚楚地看到这肚子上刻着什么,而这刻着的字就是肚子里面的东西。你什么也不用告诉我,我就可以知道这里面的秘密,因为这些都是我从爸爸那里学的,加上我自己研究的,我的坟墓笔记本上有它们,而且我还将这些整理成书。一方面为了方便自己用,一方面也是有兴趣,每一件事都写在上面,大概就会写出更多的东西了。

现在我带你们去教堂的墓地里。

在这白色的涂漆的栅杆后面,以前有一棵玫瑰在这里生长,现在不知去哪儿了,只是旁边那座坟上却有一棵长着翠绿的树枝的长青树,为它添上几分色彩,因为那里面死的那个男人实在是太悲哀了。不过,他活在世上的时候,他的日子过得还很优越,就像人们所说的宫廷般的日子一样美好。他惟一的爱好就是对艺术的执着。有这样一个晚上,他全身心地在戏院里坐着看演出,假如舞台设计人员要把月光显得突出一些,亮一些,就会对布景做些必要的调整,把这个布景放到那个右面,也许是把那个放在这个左边,但他都会为此而大动肝火,认为那是人世间最悲哀的事。其实对别人而言,这又有什么了不起呢?哪有人会因为这些而生气呢?这只是一出让人开心的戏,就算那些人鼓掌也是一样,随随便便地应付了事。

“真是一群朽木!”他说,“这样的话,今天的这根朽木无论怎样也雕不成了!”接着,他忍不住望了望周围那些看戏的人。于是,他看到,人们总是在戏不吸引人的时候很投入,吸引人的地方却全不在乎,看到这一切,对他来说简直就是人间最大的不幸。后来,他渐渐地变成了一个什么都不如意的人,一直到他死去。

这个坟墓里面住着一位极其快乐的人,可以说,他是一个极有地位而且家产丰厚的人,正因为他有了这样的出身,所以,才会有这样的结局,不然他一定会是一个没有任何成就的人。但事实上大自然早已将这一切的人事变幻排列好了,而正因为这样,令我们感到作为他的子民很幸福。他总是穿着华丽的衣服出现在各种优雅的场合中。好像人们在安装那些价钱很高而且又名贵美丽的响铃的拉绳时,总要在他的末尾套上一根粗的绳子让人用一样,他的背同样也有一根粗粗的可以用的绳子,所有的东西都放得很恰当。这样的一个人还会有什么忧虑呢?

这里长眠的,哎!真可怜。这个人在这世上呆了67年,就是说,他用了足足67个年头想要告诉人们他的崇高的理想。他生存在这世上就是以这个崇高的理想为目标的。于是,他因为太高兴,而乐死了。谁也不知道这个崇高的理想会给人们带来什么好处,谁也不知道这个崇高的理想到底是什么。所以,我想他现在在地下一定不会好过的,他又怎么会快乐呢?可以说,如果一个崇高的理想,可以对这个世界有所改变,那它就一定会在人们刚刚清醒的早晨说出来,然而他是一个没有生命的人,如果他真的可以出现的话,那他也只可以在深夜里幽灵般地出来。这样说来,他的那个崇高的理想和他的时间总是在向反方向走着。因此,没有人可以从中受益。这样说的话,他那崇高的理想只有在坟墓中了,所以,我才说这是一个令人难过的坟墓。

还有一个非常小气的妇人。她在这个世上的时候,为了让她的左邻右舍知道她真养了一只猫,常常会不怕辛苦的半夜学猫叫,你看,她是多么的小气。

这里躺着一位富贵人家的女孩。无论在什么社会交往中,她总爱把自己的歌唱给大家听,可她唱来唱去,永远只是那句“mimoncalavoce!”。不过,这也是她所说的惟一一句真心话。

这里住着另外一个女孩!当上帝派那美丽的金丝雀,用美妙的歌声打开人们的心灵时,她的两耳便被理智的双手给捂住了。这位漂亮的女孩正化好了妆等待出嫁呢!虽然这是一个很久远的故事,但谈起来依然感人。我们还是不要打扰她睡觉吧!

这里安息着一位死了丈夫的女人。她外表上看起来是美丽的天鹅,心里面却想着猫头鹰的胆。她爱到其他人家里去走动,为的是找出别人的不是。就像有一本书中说的那个人一样,走来走去一直都在做着无聊而又毫无意义的事。

这是一个大家族的墓地。这个家族里的每一个人思想都是相同的。他们这种相同性在于,即使全世界的每个人和书刊上都认为“事实是那样的”,只要他们的某一个孩子说:“我听说的是这样的!”于是这个孩子的话也就是真正准确的话,原因就是他出自这个家族。而且经常会有这种事情发生,假如他们家里的某一只大公鸡在半夜叫,那他们全家都会说早晨来了,即使全天下所有的人和钟表都说这是半夜,也一点用处没有。

着名的作家歌德用“可以继续下去”这类的诗句,当作他《浮士德》首卷的结束语。那么,我们在教堂里走动时,也能说:“我会常常来这里!”假如有哪个人或者哪些事令人心情非常不好,非常生气的话,那么,我就会来这选一块绿草如茵的地方,准备马上把他们埋掉。于是,在这里,他们便开始没有生命,没有力量。只有永远地住在这里,直到他们变为一个善良的人才可以再次获得生命。在我的坟墓记事本里有他们的生日和笔迹。每个人都需要如此,当别人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时,不用生气,而马上把他们埋了。让你自己一直都能有一个好的心情,看看信息报,这是大家经常用非常简炼的文字写成的报纸。

如果有一天,我将自己的每一个生活写成故事带进我的坟墓里,那么我一定会在上面写着:

“好心情!”

这便是我要讲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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