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6
“什么话?”沐阳忍不住开口问了。
“这世上钱和名利都是虚的,只有爱人和家才是实实在在的。”云舫瞥了一眼头垂得老低的沐阳,看不到她的表情,便压低了声音说:“我那时才明白,原来自己几十年活过来都是空虚的,只有---”
只有你在的那些日子,纵使一无所有,至少还有个奋斗的动力。他没再说下去,厨房里那又急又快的切菜声落到了他的心上,沉重得连他的呼吸也急促起来。
沐阳飞快的切菜,她管住了自己不去问他没说完的话,可那刀偏偏跟她反其道而行之,每切一下都仿佛是架在云舫脖子上,要对他逼供一般,既狠又准。
气氛怪异且凝重,这时一个工人闯了进来,对情况全不知晓的他拿出跌打药递给云舫道:“买回来了,您看是我帮您---”
云舫一把夺过那褐色的玻璃药瓶,使眼色阻止工人继续说下去,又将药往上衣口袋里揣,但还是被沐阳看到了,她放下菜刀,走上前问:“什么东西?”
“没什么。”云舫拍了下口袋,欲走回水池边洗菜。
沐阳本就对他之前说半句话不满,这会儿他又遮遮掩掩的,心里说不出地难过,当下也管不得了,拽住他的胳膊非要看个明白。她这一拽偏巧拽的是云舫受了伤的胳膊,云舫闷喊了一声,立即用另只手去抚着痛处,沐阳趁势从他口袋里掏出了那瓶药。
“你怎么回事?”她诧异地望着他。
云舫见瞒不住了,便故作轻快的道:“开始在岩石上拉你拉得手疼了,就想着买点药回来擦擦。”
“哪儿疼?我看看。”沐阳又要去拉他的袖子,想到他受了伤,也不敢毛手毛脚的,便道:“你把袖子拉起来我看看。”
“不要紧的。”云舫看了一眼工人,便对他道:“你去帮我擦药吧。”说完他转身出去,还不忘跟沐阳说:“你先做饭吧,我擦完药再来帮你。”
他跟工人出去后,沐阳切了会儿菜,怎么也放不下心,便跟了去看。到起居室找到他们时,那工人正用棉花醮了药液往他肩上涂,沐阳因那红肿的伤处猛吃了一惊,几步窜到他们身前道:“这么重的伤涂点药就行了么?走---我们去医院看看。”说着便拉起云舫的另外一只手。
云舫不肯去,安慰道:“不用那么麻烦,只是点小伤。”
沐阳仍是奋力地拉他,他越是不动,她心里越发急了,一急泪珠子也滚了出来。“谁知道有没有脱臼,去拍个片安心一点。”
“要是脱臼了我哪能坚持到现在,放心吧没事。”云舫挣脱开来,又揽回她,低声道:“今天无论如何我也不去医院,即便要去,也等明天。”
“为什么?”
“今天要陪你。”
这男人卑鄙没错,明知她不能安心让他陪,他却还要说出这些话来。若说男人逃不过‘美人计’,女人对‘苦肉计’也向来没辄,即使知道那是诱你沉沦的把戏,但那实实在在,触目惊心的伤痕,与他嘴里说出的温柔深情的话,使你不得不感动地落下泪来。
沐阳内疚那伤是因她才受的,哭得伤心无措。云舫本意也不想让她知道,便对工人板着一张脸。那工人样子老实巴交的,看不出个头绪来,却一片好心地道:“我留了诊所的电话,要不打电话叫医生上门来看看。”
沐阳一听也不哭了,忙回答道:“嗯,马上打。”
医生来检查了一遍,如沐阳预料的那样,肩关节脱臼,由于没有及时就医,很可能会造成习惯性脱臼。沐阳难过地望着云舫,侧头忍着眼泪跟医生道:“那您快给他治吧。”
医生点点头,跟云舫交待了关节复位时会很痛,便抓起他的手,摁住他的肩膀。云舫突然抬起右手道:“等等---”他看了眼沐阳,笑着跟她说:“你先去做饭吧,我饿了。”
沐阳愣了一下,随即也明白了他的意思。她担忧地看看他,还是走到了外面,顺便带上了门。她本是要直接去厨房的,走了几步便踢掉拖鞋,赤着脚摸回去。门没有反锁,她轻轻的扭动把手开了个缝,正好可以看到云舫的侧面,那医生跟他说:“你把头转过去,我数一二三开始。”
云舫听话地侧过头望着窗外,医生再次拉起他的手说:“我开始数了,一!”话音刚落,他将云舫的手猛的一扭,猝然受痛的云舫惨叫出声。沐阳骇然捂住了嘴,眼泪悄然滑落,待医生说没事了,她才轻轻地关上门,抹着泪水去了厨房。
医生给云舫的左手用绷带吊好后便离开了。他斜倚着厨房门框,专注地看着她忙碌的身影,只见她翻炒了两下锅里的鸡丁,又走到砧板前,飞快地切好葱段扔到锅里,随后便将菜起锅装盘---疼痛早忘记了,他满心想着:一点没错,还是他的沐阳。
他的手不能动,一餐饭都是沐阳给他夹菜,他的嘴忙不过来,却也腾出了空夸赞她做的菜好吃---以前他总觉得这样的话出口很别扭,但今天才发现,真心的夸赞对女人来说是很受用的。
晚上,两人如从前恋爱般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节目没什么看头,大概他们都觉得能这样一起看回电视是极珍贵的,连带地对那些无聊的电视也有了热情,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渐渐地,云舫发现,只要他回答得慢些,或者对聊天显得漫不经心,沐阳便会有些紧张地问他:是不是肩疼?若他说不是,她的脸色立刻变得很不好,没多久便又开口说话,那些话题一定是与他有关,而且期待他回应的。
这种心理就跟女人偏执地爱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一样,你越是不理她,她便越发地把你摆在一个核心位置,任何事都围着你打转。
当他得出这个结论后,有些刻意地不接她的话,等沐阳对这样的谈话没多少兴趣时,脸色也很难看了,他便倒抽口凉气,沐阳问他怎么了,他皱眉道:肩有些疼。沐阳立刻又显得重要了,面色紧张地问他疼得厉不厉害;想喝水吗?我去给你倒;要不要上楼休息?
他故伎重施了多次,沐阳最后一次问起的时候,他答道:“嗯,我想休息了。”
沐阳站起来道:“我送你上去休息吧。”
他们一起进了卧室,沐阳打水给他洗了脸和手,又换了盆水要给他洗脚时,云舫说道:“不用了,我还有一只手呢。”
沐阳也不跟他争,把毛巾递给他后便坐到一旁。云舫将脚翘到另一条腿上,右手拿着毛巾擦湿淋淋的脚,擦右脚的时候还算稳当,换到左脚时,因为手不顺,身子往下伛,整个人也倒在床上,恰好压到受伤的左手。
这一压也压到了沐阳心上,她几步跨过去,将他扶起来,手想去抚摸他的伤处,又及时缩了回来,嘴里紧张地问:“怎么样了?压得痛不痛?要不再叫医生来一趟。”
云舫把唇咬得泛白,嘴角也因为疼痛抽动了几下,他却逞强地道:“不用了,没什么事儿,现在也不痛了。”
他越说不痛,沐阳便越是认为他痛得厉害。她站在他面前,慌得不知如何是好,竟然像是对待感冒病人一样的,把手覆上他的额头,触到他冰凉的肌肤,她才回神,把手收在背后,尴尬地低下头。
两人距离近得衣角相连,云舫要放过这种绝好的机会便是傻子。他伸手揽紧她的腰,把脸埋在她的胸前,贪恋地嗅着她身上的味道。
沐阳先是一愣,随即便挣扎起来。云舫却是揽得死紧,怎么也不放手的。推攘了好一阵子,沐阳终究是顾虑到了他肩上的伤,便安静下来道:“你干什么?”
云舫闷着声音哀求道:“别动,就让我抱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沐阳想着一会儿就一会儿吧,她全身放松下来,全然不知又踏入了男人的陷井。两人身体紧贴着,她眷恋着云舫的拥抱,所以,当云舫将她放到腿上坐着时,她也把头靠在他的肩窝处,任他抱自己抱得更紧。
“一会儿”很快就到了,但也没有谁来喊一声“时间到”,自然就是继续抱下去。
卧室里只开了一盏光线较暗的台灯,在无法看清对方的情况下,对方的体温便是中秋夜里诱人沉溺的罪魁祸首。窗外树枝上挂着的那轮满月,皎洁得如同女人惨白的圆脸,世上的一切事物如同凄凉无神的眼睛,被隐没在那片苍茫的白光当中,什么也看不见,内心藏纳的原始便开始复苏。
云舫低头热烈地吻着她,身体也缓缓地往后倒,一直担心着他手的沐阳这时却‘忘记’了提醒他,随着他倒在床上。幽暗的灯光照不清她的脸,只是昏黄而温柔的,那双眼睛紧闭着,任云舫吻着她的眼睛,耳垂,慢慢地滑到脖子---
沉重的爱胶着欲望,身体和灵魂一同沉沦。在深夜里,在眼睛看不见的时候,连自我都失去了,还有什么要压抑的?又有什么不可以释放的?
她的男朋友,他对她态度不确定的纠结,甚至是那只受伤的手因碰撞而产生的疼痛,都只在他们脑中一闪而过,过了就不复想起。
云舫完好的那只手被沐阳压着,当他费力地抽出手来,开始解沐阳的丝巾时,沐阳却抓住他的手制止了他。
他沮丧地望着沐阳,知道自己会因为这只受伤的手而失去沐阳再次接纳他的机会。
沐阳也睁开了眼睛望着他,在他又要开口道歉前,她将手绕到他的脖子后面,取下了他的绷带,轻轻的放到旁边,又将手伸向他的衬衫扣子,一粒粒地解开。衬衫脱下后,她垂着头,不让他看见她羞赧的脸,双手去解他裤上的钮扣,声音低低地道----
“我来吧!”
月光照得窗户如水清亮,阳台外种着挨着栏杆栽了几排火红的郁金香,那花朵紧簇的一片如是燃烧了起来,攀着那被轻风吹起的白色窗幔一路烧到了房里的地毯,每个角落里都是呛得人落泪的强烈爱意。
沉溺于****当中的云舫虽感觉到沐阳的身体与以往有些不同,但他昏昏沉沉的,来不及细想,便被太久的渴望淹没了。
夜等到月亮被云层遮住了才宁静下来,那郁金香的火焰渐渐消了下去,暗红的颜色像是一扑即灭的火星,全不像开始那般的来势汹汹。
云舫给沐阳盖好被子,用右手揽着她,使她枕到自己的臂弯里。这个中秋夜他满意极了,或许终生都难以忘记,他的手与沐阳的交握,唇贴在她耳畔低沉道:“过了今天,明天还能不能活我都不会在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