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下，一老一少聊得挺好，时不时传出阵阵笑声。
夙风，待他亲如兄长。现在，他与这怪老头切磋锻造武器、炼制灵丹妙药奇术，感觉如此亲切。仿佛这老者成了义父，令他不在迷茫。
老者沉闷的脸庞渐渐展开笑容。
虚若收获了这份穿越百年的友谊，突然觉得在陌生的天道，他还不算最孤单。
谈到修身习武时，虚若面色铁青。修生养性，多年流浪生活，教会他许多为人处世的法子。习武论剑，好像和他没有任何关系。年幼体弱，资质平平，所以他对习武可以说是一窍不通。
“乱世当头，靠拳头立足。”如黑熊所言，刀剑对决时，拼的是武力修为，而不是人品节操。
老者伸手为他号脉道：“若儿，怎的你武功如此差劲。在这里，你若堪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虚若苦笑，连连点头道：“义父在时，就说过我体质过差，天生不具备习武根基，唯有剑魔可以帮我。”
“前辈，你真不是剑魔柳随风掌门。”
听他问话，老者呵呵一笑，伸手取来一根枝条。那枝条仅拇指大小，在他手中剧烈晃动。这种痉挛般的颤抖，让虚若再次对他失望。
义父口中的剑魔，气质非凡，武学修为，登峰造极。特别是那件神兵“蛇影剑”，在他手里使得炉火纯青。
几十年过去了，他虽不如当初玉树临风，但也不至于像这般老气横秋。
“哈哈哈…若儿，莫非你是存心想气死我这老头子吗？
瞧我这般邋遢窝囊的模样，也敢枉称‘剑魔’。那么，放眼天下，哪一个不是剑魔？”老人慢慢折断那根枝条，靠近他时又重重地强调了一遍。
虚若抬头仰望天空，心中的那个‘剑魔’就像是上古天神，听说很久，却从未见过。
两人聊了这久，想必也不早了。当务之急，理应先回客房，省得夙风大哥找自己不着，心生挂念。
“谢谢…前辈陪我谈这么多，虚若感激不尽。我看天色不早了，是该回去休息了。”他拖着浑身的泥泞，这副花子打扮，先前回天道真有不便。如今，天色已黑，没人会在意他的狼狈着装。
“若儿，且慢！若明日那恶徒还来找你滋事，你可如何是好？”老者这么说来，虚若心生怯意。
平日里，他所谓的武功，顶多就能杀只鸡。要是碰上真正的高手，仅需使出吹灰之力，他很可能就如那蝼蚁一般，被虐成渣。
没得罪墨羲前，日子很是难过。得罪墨羲后，日子更难过。
他是打不过墨羲的，躲避不是办法，等死更不是办法。唯有强大自己，就不用怕他了。
“前辈，若儿真束手无策，还请前辈明示。”他俯身行礼，感觉这老者八成会帮自己，不然也不会提及此事。
世上，师傅选徒弟的多，徒弟选师傅的少。而这种师傅非要教徒弟的事情，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老者捋一捋胡须，笑道：“若儿，我有些强身健体之术，不知你可否愿意学？”
虚若把头摇得像浪鼓一样，他说道：“前辈，你我仅是一面之交，我不能白白受你恩惠。
无功不受禄，这是我为做人的原则。”
听到他这么说，老者愕然。这少年落魄已久，还能保存这份骨气，实属难得。
他眼珠一转，笑道：“若儿，上次的脏衣服你还没洗呢？
而且世间哪有免费的武功。这武功你自然不是白拿的。老夫听说山下唐记烤肥鸭味道蛮不错的，不用多说了吧？”
虚若毫不犹豫，当着老者的面，叩拜了无数次。
这次，老者并没有很快答应收他为徒，说道“若儿，你的根基还算可以，居然已经学会了纳气、聚神。老夫受你一套口诀，你可要记下了。”
“在此之前，你需做到两件事，一、今后，无论何时何地你我均以挚友相称，并无师徒关联；二、有朝你日，你有了出息，切不可做有害天道门派之事。你可做得到？”只要不再受那小书生的气，再难的历练他也无惧。老者这两个条件合乎情理，他义不容辞地答应了。
两人击掌为誓，老者先默诵口诀。
“本功心法，绝无刚猛激烈，致敌于死地之意，随屈就伸，黏连不脱。
一不用力，用力则断；二不用法，用法则尽。以先天之气，顺乎自然之理。无根无源，无欲无求，万法自然。”（选自《气功心法》）
虚若大声诵读三十多遍，才记住了这套法诀。
最后，老者笑问：“若儿，你可记好了？”
虚若点了点头，他便开始演示招式。那一身青色光芒在黑夜中闪烁，老者几个简单的动作随着口中语速的变化，变得愈来愈快。
错乱的线条，看得虚若眼花缭乱。想不到前辈还有这般能耐，先前觉得他暮气沉沉。看来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老者做完最后一个动作，盯着虚若张得变形的嘴巴，笑道：“雕虫小技，何足挂齿？若儿，只要你潜心修炼，将来必定能超越老夫的。”
对于一个凡夫俗子而言，想要了解天神的世界，永远只能仰望。老者那话给他不少安慰，更多的是遗憾。
若真有这般能耐，别说一个墨羲，就是千万个墨羲来了，他也照样将其撂倒。
今夜，他的心事比以往任何夜晚都多。若要安心睡觉，还真是做梦。
他一个人静静地坐在窗前，闭目冥思。义父教的吐纳术，他一直坚持着。而那老者的气功心法，他也会加倍修炼。
明日，对他而言真的很重要。比起回到雪月城，对付千万个视财如命的贪婪小人而言。他宁可选择留在天道，仇敌只有墨羲一个，这样比较省事，而且胜算更大。
一步天堂，一步地狱，如履薄冰。
清晨，当太阳还未升起，亿万人潮涌向龙渊山，可谓人山人海。
上至诸皇大帝，下至屠猪贩履之辈，遍及三教九流各色人物。
他们都怀揣着同一个夙愿，拜入天道门下，习得天仙道法。从此，摆脱世间动荡，超脱六道轮回。
清肃的龙渊山，迎来前所未有的喧嚣。
考核分为四步：净心、试灵、洗心（选剑）、海选，只有完全通过这四步的人，才算真正入门。
虚若早早地来到这里，站在气派宏伟的道观前，这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感觉，让他铁了心要进入天道派。哪怕只是在观里挑水扫地，或是后勤打杂，他也愿意。
山下，长如巨龙，声势浩荡的人群，俱都陶醉在那悦耳的琴音中。
《净心咒》响起，遂将人群分成三六九等。灵性、修养略高者，便顺利步入第二轮考核。那些不学无术之辈，再怎么不甘心，亦难有容身之所。
虽是这般，人群前仆后继，无尽浪潮将这天道香火油柴，功德箱补个充足。
几家欢乐几家愁，作为凡夫俗子，能来赏龙渊山秀丽风景，也算是不虚此行。
虚若早来了两日，天音派韩璃先前已为他疗伤净身。今日，他便走了大捷径，晋升般地逃过万人的净心考核，实属万幸。
“弟弟，人生地不熟的。家师怕你有闪失，特吩咐我带你前去入门考核。”夙风的身影出现，他惊讶转身后，脸上瞬间迸发出喜悦。
“夙风大哥，你来了，真是太好了！我还想着无论结局是好是坏，晚些再去找你细细道来呢！”虚若被他带到一个偏僻角落里，悄悄地塞一块黑色石子给他。
他还想说什么，夙风使了一个眼色，要他闭嘴。
试灵的地点设在风影阁，主考官正是风影掌门天权。夙风向大概他介绍试灵考核的内容和技巧，并小声地透露关于灵石的奥妙。
“什么？灵石是你偷…偷来的？
夙风大哥，万万不可。小弟，能否进入天道门派，全凭天意。若是白白害你背负欺师灭祖的罪名，那小弟真是得不偿失啊！”
夙风赶紧捂住他的嘴道：“弟弟，小点儿声，你若还认我这个大哥，就收好灵石，通过考核。
无若不然，你我便恩断义绝，我就当从来没有你这个弟弟。”夙风性子率直，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当真别无他法。
虚若知道他口是心非，这严厉的言语，饱含着兄长的多少良苦用心。他不仅要收下灵石，还要将这灵石操纵得有模有样，顺利过了试灵，绝不辜负兄长的一片苦心。
风影阁外，新人如潮。虚若来到这里时，高大宽敞的大门被堵得水泄不通。一眼望不到头的长队，他弱小的身影渐渐被人流淹没。
试灵，无比重要，半数新人功亏一篑。原因是灵力不足，而被天道拒之门外。
人们充满期待的目光，口中谈论的是试灵考核的恐怖和变态。
三人成虎，杯弓蛇影，听到人们的谈论虚若心里渐渐泄了气。他紧紧握住黑色灵石，像是落水的人抓紧救命稻草。
生死一线间，他的面色愈加沉重。
“滚开…快滚开。。听见没有，不想活了吗？”粗俗的声音传来，一道倩影随之而至。
天道圣地怎么还有这等粗俗之辈，不由得让人心疑。
在那妙曼女子身旁，提剑而来的是生得相当俊俏，皮肤白皙的男子。两人横冲直撞，不多时就穿过了人潮，冲入风影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