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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想娘包子

一 宅女来袭

有句俗话:哄大妮儿,意思是说女子中的老大最是难缠、不易哄得转。开丧葬店的老刘虽然只有一个女儿,可那种高低伺候不来的滋味儿,算是品尝到了。

小慧的性格本来就内向,最近变得更加不爱说话,也不爱理人了。她的学习成绩一直不错,老刘原本是寄予厚望的,但自从年前经历了丧母之痛后,她说什么也不愿意上了,整天宅在家里上网玩游戏,有时连饭也不记得吃,实在饿急眼了,就去楼下小卖铺买两包方便面对付。大半年来,老刘可谓磨破了嘴皮子,把人生的轻重缓急掰开了揉碎了反复念叨给女儿听。小慧呢,该干啥还干啥,弄得老刘没脾气。唉,孩子没了妈,着实可怜呀!

老刘知道女儿最爱吃包子,尤其老婆包的包子,女儿总是吃不够。每天早上临出门前,老刘都要先买几块钱的包子热在锅里。老婆走了以后,老刘也想包上一顿包子或饺子改善一下伙食,借以拉近父女俩的感情,但他每天还要忙于经营店铺,哪抽得出时间呀?老刘开的是一家丧葬店,专营寿衣、花圈、骨灰盒、香烛纸箔之类的冥界用品,得从早到晚守着,别看有时很清闲,可说忙起来就忙得不分昼夜。所以每天一大早,老刘不得不撇下女儿赶来店里,他不仅要挣出父女俩的吃喝花销,还得精打细算地攒钱,老婆当初瞧病还欠着一屁股债,老刘肩上的担子不轻呢。

傍晚关了店门,老刘总是急匆匆地往家赶。说实话,自从老婆走了以后,那个家就冷清了许多,老刘其实很怕回家,但又不得不赶回去。女儿再倔强,终究是自己的亲骨肉,做父亲的能不惦记?回到家,看见包子已被女儿吃掉了,老刘就轻松地舒出一口气来,知道她今天没饿着。可女儿再这么“宅”下去,也不是办法啊!

二 父心良苦

这天老刘刚进家,小慧突然走到他跟前说,你去买这些东西。说着,将一张白纸塞进父亲手里。老刘呆呆地望着女儿,忽然有一种想哭的感觉,这是老婆去世半年多来,女儿跟自己说的第一句话。女儿终于愿意和他说话了!

白纸上写的,是面粉、蔬菜、配料及调味品之类的东西。老刘心头一热:看样子,女儿想自己动手包包子哩!以前老婆每次做好吃的,年幼的女儿总爱偎在妈妈身边捏面团玩;后来渐渐长大了,总抢着为妈妈打下手,娘儿俩有说有笑地忙碌着。老刘的眼睛顿时模糊起来:附近包子店里的包子,女儿渐渐吃腻了。说真的,外面买来的包子怎及得上老婆亲手包的包子有滋有味?那是一个母亲忖度着女儿的口味做的啊!老刘立刻按纸上写的,将东西卖了回来。

当天傍晚回到家,老刘惊讶地发现女儿已包好了一锅包子,拿起一个尝尝,味道还不错,只是面皮没发好。老刘就热心地教女儿如何和面、揉面,如何醒面、如何用碱的一些常识,并亲自示范给她看。女儿虽然仍不说话,但她听得很用心。父女俩已好久没有如此的默契过了,老刘暗自感慨不已。

很快,老刘就发现自己犯了个严重的错误。第二天回到家,女儿已经包好了两三锅包子,不光面皮发得又白又暄,掀开锅盖老远就能闻到一股扑鼻的馅香。可老刘却没心思称赞了,还有些犯愁。因为女儿似乎包上了瘾,一锅接一锅地只管包,家里的包子已经堆成小山了。有心阻止吧,女儿刚找到一件喜欢干的事情,倘若横加干涉只怕又会陷入从前的状态,可眼前堆这么多包子,该咋办呢?

三 搞怪混搭

老刘脑海中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当然是拿去卖掉。但他开的是丧葬店,假如突然卖开了包子,会不会让人觉得很离谱?包子哪里不好卖,偏要摆在丧葬店门口,不嫌晦气呀,有人买才怪!

可有啥办法呢?丧葬店得开,包子也不能不卖。这天一大早,老刘真的在店门口摆了一张小方桌,方桌上放了一口钢精锅,旁边还写了个牌子:卖包子。老刘横下了心,无论遭受怎样的嘲笑,只要能帮到女儿,他都必须冒一回险,谁让自己是个父亲呢!老刘羞臊得脸红红的,硬着头皮吆喝:刚出锅的包子!绝对干净卫生,还便宜啊——

要说呢,多亏他这个店的地理位置不错,守着两三个生活小区,又恰逢这一带正在搞装修,每天都有好多民工路过,他们可不讲究什么,只要好吃实惠就得,看这儿的包子卖得便宜,下了班一窝蜂抢着来买,几锅包子不到晌午就一个不剩地卖光了。老刘回到家,兴奋地对女儿说,好闺女,你做的包子好卖极了,顾客都说好吃哩。他看到女儿的双眼霎时闪烁出异样的亮光,脸上的神情也开朗了许多。老刘赶紧趁热打铁:要不,明天你再多包几锅?其实他心底的潜台词是:只要你每天有事情做,不胡思乱想就好。

老刘的“丧葬店包子”很快便在附近闯出了名堂,由于女儿一个人实在做不出来太多,包子总是供不应求,想买包子还得早早地排队等候。老刘灵机一动,想出了个打响招牌的绝佳创意,他智慧地在本市报纸上打出了一条广告:你敢到丧葬店买包子吃吗?这样一来,一下子吊起了全市居民的好奇心,人们抱着猎奇的心理,纷纷前来买上几个尝鲜。老刘的包子一下子火了!他高兴地悄声嘀咕着:女儿,这下你想不走出来都难啦!

四 想娘包子

在老刘的再三鼓动下,小慧果然答应来店里帮忙卖包子了!父女俩并排伫立在店门口,常常是一笼包子很快卖光了,还有陆续找过来要买的。老刘见女儿笑得一脸的灿烂,与老主顾们有说有笑地应酬着,很得体很热情,他突然发现女儿其实很爱说话。好久没见她如此开心地笑了,女儿的笑容真漂亮!老刘试探地问,小慧,难得你这么喜欢,我把附近要出租的那间店盘下来,让你当老板专门卖包子,好不好?女儿惊喜地说,真的呀,爸?那可太好了!接下来,小慧跟爸爸谈起今后该如何扩大规模、雇佣人手之类的话题,竟然很有想法,老刘对自己的女儿不禁刮目相看了。

可是,我嫌“丧葬店包子”这个招牌不好听,打算换个名字哩。老刘说,随你,你自己起个更好的名字吧。女儿胸有成竹地说,早起好了,我想我娘,就把咱包子店的招牌改成“想娘包子”,好不好?

想娘包子?老刘一怔,忙称赞女儿的巧思:这名字好,试问天下哪个孩子不想娘呢?难为你咋想出来的?

小慧哽咽着说,其实这么多天,我闷在家里一直想娘来着,想她对我的疼爱,想她给我包的那些好吃的包子,总觉得娘没有走,仍陪在我身边哩。可时间长了,我发现这感觉越来越淡,越来越淡,就想如果能让有娘的感觉永远留下来,该多好!这种好吃的包子里有娘的味道,它在娘就在……爸,现在我终于想通了,娘不在了,我还有你;你若不在了,我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你放心,我会永远都在!老刘激动得一把将女儿搂进怀里,泪水,却止不住地淌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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