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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画鸡换鸡

民国初年,山东青州府有一个著名画家,叫钱箫声,最善于画鸡,世人都以得到他的一幅真迹为幸事,但是这钱箫声脾气很怪,做人也很低调,他说自己绘画只是为了陶冶性情,所以从不把作品送人,往往画完后都是付之一炬,再加上他家里有祖上传下的良田千顷,他并不为生计发愁,所以你即便是出很高的价钱想求他一幅画,他也不会理会,所以留之于世的作品不过十几幅,但每一幅都是上品,价值不菲。

钱箫声喜欢画鸡,也喜欢吃鸡,只要听说哪一家饭店鸡做得好,做得有特色,他不远千里也必须去尝一尝,这几年山东的德州扒鸡,河南的道口烧鸡,安徽的符离集烧鸡……他都尝遍了。

这天钱箫声听说兖州府日照县有一个叫姚胜的人,祖传有烧鸡手艺,据说他那烧鸡味道鲜美,香气浓郁,肉烂脱骨,肥而不腻,连鸡骨头都酥香可食,钱箫声就坐马车去了,他一路打听着到了姚胜家,抬头先看到姚胜家那排场的大门楼,门前有一对威严的石狮子,里边的院子也是三进三出的,一看就知道是个富庶之家。

见到姚胜,钱箫声说明了来意,那姚胜却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原来他家确实有烧鸡的手艺,但是经营了几代,却没有赚到什么钱,只不过糊口而已,十年前姚胜转行,往来南北贩茶叶,现在他已经是一个大茶商,早已赚得了个盆满钵满,根本不屑于干烧鸡这一行了。

钱箫声很失望,他试探着说:“姚兄,我从青州大老远前来,就是为了尝一尝姚家烧鸡的味道,你能不能辛苦一遭,给小弟做一回尝尝?”姚胜一听瞪大了眼睛,说:“你从青州来,知不知道青州有一个大画家名叫钱箫声?”开头说了,钱箫声做人低调,到哪里也不说自己的真实姓名与住址,刚才进屋时,他就报了一个假名与假籍贯,钱箫声见姚胜有此一问,就摇了摇头,说不认识什么钱箫声,姚胜有些失望,他说:“我这人最喜欢收藏名人字画,这几年赚得钱有一大半买了书画。前些日子,一个朋友得了一副钱先生画得鸡,约我去观赏,只一眼,我就喜欢上了它,我想让朋友转让,可他说什么也不肯。要是此生能得到一副钱先生的画,我死而无憾!”说完他说自己生意很忙,就要端茶送客。

钱箫声沉吟一会,忽然说:“我要是拿着钱箫声的鸡与你换一只烧鸡,你愿意吗?”姚胜笑了笑,说:“如果真是这样,我送一车烧鸡给先生,但这是不可能的!”钱箫声说:“在下不才,就是青州钱箫声!”姚胜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钱箫声,说:“先生不要开玩笑,钱先生那么大的名家,怎么会到我们这种小地方来!”钱箫声不再与他废话,让他去笔墨前来。

一会儿,笔墨齐全,钱箫声也不酝酿,就开始下笔,刷刷刷刷,寥寥数笔,就勾勒出一只鸡的形状,再添加数笔,一幅栩栩如生的《乌鸡图》就出现在案几之上,钱箫声题跋完毕,放下毛笔,对姚胜说:“老兄请观看,这可是钱箫声的手笔?”姚胜俯下身,仔细地看着这幅画,许久,他站起身,说:“钱先生画鸡,善用浓墨,中锋、侧锋兼用,善于删繁就简,又多用线造型,既老辣沉厚,又简妙清雅、运笔如游龙飞虹,给人以一气呵成、痛快淋漓之感!看此画的线条,绘画手法,正是钱先生所作!”而后他给钱箫声做了一个揖,说:“我今番能有缘得见先生,而是三生有缘!”钱箫声呵呵一笑,说:“那依姚兄看,我这一副鸡,可否能换来姚兄的一只烧鸡?”姚胜连连点头,说我这就给钱先生做鸡。

因为姚家烧鸡要慢火烘烤,一炉至少要八个时辰,钱箫声在姚胜家住了一宿,第二天就如愿的吃到了姚胜亲手做出来的鸡,那味道确实与众不同,钱箫声临走,姚胜还给他带上了几只,并说钱先生今后要是想吃,只要捎个口信,他就会送鸡上门。

钱箫声回到青州,没过几天,他忽然听到一个消息,说次日青州城里的聚宝轩要开一个唱买会(拍卖会前身),唱卖的物件却是自己的《乌鸡图》,钱箫声忽然间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原来,这青州府一个财主,名叫金万贯,像他的名字一样,家财万贯,不差钱,这个肥头大耳的家伙喜欢附庸风雅,几次上门要求一副钱箫声的画,钱箫声断然拒绝,说自己的作品嗅不得半点铜臭,金万贯却不急不躁,笑咪咪的对钱箫声说:“我有钱,也有时间,一定会得到你的画的!”钱箫声的倔劲上来了,索性把家中所存绘画都付之一炬,自己也从此不沾笔墨,他想:“我这样,看看你还有啥法子得到我的书法!”

金万贯为了得到钱箫声的画,打听到钱箫声喜欢吃鸡,就花重金买下一个烧鸡秘方,让人学会,然后放出风去,说日照县有一个叫姚胜的人,家里有祖传的烧鸡手艺云云,钱箫声果然上当,金万贯如愿地拿到了他的画。

之后,金万贯就准备在青州城里的聚宝轩举办了一个钱箫声真迹唱卖会,公开贴出告示,价高者得,前边说了,金万贯有的是钱,此举纯粹是为了向钱箫声示威。

钱箫声气得七窍冒烟,那一夜,他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天明时分,他终于想出了一了主意。

唱卖会那天,因为钱箫声名头大,聚宝轩挤满了前来参与唱卖还有看热闹的人,金万贯亲自主持唱卖,看着下边闹闹泱泱的会场,他清了清嗓子,说:“大家肃静一下,唱卖会现在开始了!”他命下人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那张《乌鸡图》,说:“这是钱箫声先生的最新作品,是我花高价购买而来,我宣布,这幅画的低价为五千现大洋!”

有人马上起价:“我出六千块!”接着另一个人马上应声:“我出七千!”……水涨船也高,一会的功夫,《乌鸡图》的价格就到了一万现大洋,金万贯很是高兴。

正在这时,门口忽然噪杂起来,有人喊道:“钱箫声先生来了!”这时,只见钱箫声信步走了进来,金万贯有些意外,也有些理亏,他结结巴巴地说:“钱……钱先生来了!”钱箫声也不应他的话,直走到台前,然后说:“我听人说有人在唱卖我最新的画,很是奇怪,因为我已经两年多没有画画了,咋会出现我最新的画作呢?”下面有人喊道:“钱先生,您的意思是说,这一幅《乌鸡图》是赝品?”钱箫声低头看了一副那幅画,说:“这幅画确实很像我的风格,但是假的总归是假的,如何也成不了真的,这一副也是如此!”金万贯明白钱箫声是来捣乱的,他气急败坏地气坏地指着钱箫声说:“这幅画明明就是你前不久刚画的,是我用一只烧鸡换来的,你为什么不承认?”钱箫声放声大笑,然后对现场的人说:“我一幅画能值一万块现大洋,金财主却说他是用一只烧鸡换来的,难道他的一只烧鸡能值一万元?那岂不成了金鸡、银鸡?”然后就甩袖而去。

参与唱卖的人觉得是被金万贯耍弄了,他们一气之下,就冲上台子,将那幅《乌鸡图》撕成了数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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