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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一饭之恩

周易生是海曲县周家庄的一个乡绅,依仗着家中有祖宗留下的几十亩土地度日,家境不穷不富,算是小康水平。周易生并不坏,没有欺凌弱小,也不横行乡里,鱼肉百姓,唯一一个缺点就是太小气,一个钱看得比笸箩还大,乞丐或者穷亲戚朋友上门,他从来就不会施舍人家一文钱、一碗米。

这一天,村中地主刘财忽然来到了周易生家,这刘财平日里欺男霸女,无恶不作,周易生很是看不惯,就冷冷地问:“刘大财主,什么风把你吹到我家来了?”刘财也不在乎周易生对自己的态度,说出了前来的目的,原来刘财的父亲前几年病故,因为没有找到好墓地,棺材一直停在附近的一座庙里,他看见周易生家的有块向阳的地不错,就去找了一个风水先生,那风水先生看过之后,说那是一块风水宝地,用作死后的阴宅,后人必出大官,刘财就想用自己家的地来交换,周易生一口就回绝了,刘财就悻悻地起身走了,到了大门口说了一句狠话:“只要是我看上的东西,一定会得到的。”

这天一大早,周易生还没起床,就听到前院传来几声重重的捶门声,忙起身前去查看,刚一开门,就有一重物扑到了自己怀中,周易生仔细一看,吓了一大跳,原来在自己怀中的竟然是一个赤身裸体的女子,不过,那女子脸色惨白,人事不省,周易生用手探了探她的鼻子,吓得差一点倒在地上,原来那女子气息全无,竟是个死人。

这时候,一群人突然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窜过来,不由分说就将周易生抓了起来,周易生大叫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们要干什么?”“说得好!”一个人从人群后边闪出来,却是刘财,刘财说:“可是就在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你姓周的却试图强奸我的婢女,她誓死不从,你竟然将她掐死,这是何道理?”周易生大叫冤枉,刘财却不由分说,就叫人把周易生押去县衙。

知县张静之粗粗问过此案,就宣布此案人证物证齐全,断定周易生强奸未遂,情急杀人,周易生大声喊冤,张静之也不听他争辩,就命令众衙役给周易生用大刑,周易生忽然间明白了,这定是刘财讨地不成,心生怨恨,这才生此毒计,要治自己于死地,这张静之本来就是个贪官,又与刘财是儿女亲家,自己哪里还有说话的余地,周易生心说与其被他们打死,还不如留下一口气,日后方有翻盘的可能。这么一想,他就承认了自己见色起心,强奸不成又怕那女子说出去,方才杀了人,并在供认状上签字画押,张知县就命人将周易生押入大牢,等待秋后问斩。

周易生被关进了大牢,家人前来探监时,他就要他们四下活动,想办法把自己救出去,无奈张静之后台太硬,据说京里都有人,家人根本没有能力撼动他,眼看着秋天要到,自己的死期一天天临近,周易生心急如焚。

这天,牢门忽然开了,走进来几个衙役,一个衙役喊道:“周易生,万岁爷派来的巡察御史来到我县,要重新审理你的案子,快跟着我到大堂!”他接着又压低声音说:“县太爷要我告诉你,你要是敢乱说话,不但让你死无葬身之地,就连你的家人也没有活路,你要想清楚!”周易生打了一个寒颤。

周易生到了大堂,却见正面端坐着一个五旬左右的官员,看起来那就是巡察御史了,张静之则谦卑地坐在下首,见周易生前来,那御史说:“下面跪着的可是周易生?”周易生忙应诺着,御史又问:“我刚才查看你这案子的卷宗,发现其中漏洞较多,你可有冤屈,尽管道来,本大人为你做主!”周易生先是一喜,接着他看到那张知县的眼光向毒箭一般射来,周易生想起了那衙役的话,心说你们都是一丘之貉,我纵有天大的冤屈也不敢说呀,他正想承认罪责,那御史忽然让张知县一干人等退下,只留下他的亲信,这令周易生很是奇怪。

待张知县推下去,监察御史忽然走下大堂,上前扶起周易生,说:“恩公,我可找到你了!”周易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抬起头仔细一看,并不认识,他说:“大人,您是不是认错人了,我并没有救过您!”监察御史就缓缓地说起了往事。

原来这监察御史叫刘天泽,二十年前,他还是一个秀才,这一年他上京赶考,路过海曲县时,盘缠被歹人抢走,没有办法,他只好到处乞讨,在别人的冷眼之下,他的自尊一点点的丧失。那些日子,他一连三天没有讨到饭,饿得肚子贴在脊梁上,想想自己满腹经纶,竟然落到了如此地步,刘天泽心灰意冷,起了死的念头。

他敲响了一户人家的大门,想讨顿饱饭吃了之后,就去投河自杀,那户人家正在吃鱼,见他上门,他们不但没有像其他人一样赶他出去,那家的男主人还亲自端出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鱼汤,让他喝下去,还让他小心点吃,别让鱼刺扎着,这一举动感动的刘天泽热泪盈眶,出了那户人家的大门,他打听之后,才知道,那户人家姓周,户主叫周易生。

刘天泽重拾信心,一路乞讨着到了京城,参加了当年的考试,竟然高中第一名,被皇上钦点为状元,后来慢慢地熬到了巡察御史的官位。

这次他前来海曲县查案,原想着正好一起找到周易生,报他的一饭之恩,没想到却发现了周易生的杀人卷宗。

周易生终于想起了那回事,他扑通一声就跪下了,然后羞愧地说:“其实当年并不是那么回事!”原来那一次是有人送了周易生几条河豚鱼,周易生知道河豚鱼味道鲜美,但是有剧毒,一旦弄不干净内脏,就会中毒而亡,周易生命家人做完之后,嗅着那鲜美的味道,却不敢下筷,正在这时,刘天泽前来讨饭,周易生就给他端了一碗,眼见着他吃了之后没事后,这才放心大胆的吃了起来。

刘天泽听完后淡淡一笑,说:“其实我早就知道那是一碗河豚鱼,我们老家靠着一条大河,河豚鱼是那河中的特产,那味道我很熟悉!”刘天泽又说:“可这照样也不能掩盖你是我恩公的事实,要不是恩公当年的一碗鱼汤,我早就离开这个人世了,更不要说这个巡察御史的官位了,你放心,你有冤屈尽管报来,我为恩公洗涮冤情!”周易生的眼泪刷的就流了下来,他开始大倒苦水。

一个月后,刘财因为栽赃陷害,还杀死一条无辜的生命被投进大牢,准备秋后处斩,家产系数充公,张静之因贪赃枉法,被革职查办。

周易生则被无罪释放。出来后,海曲县正赶上了百年不遇的大旱,饿殍遍地,周易生就打开自己家的粮仓,接济灾民,成了远近有名的周大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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