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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弟兄

乔迁

大太爷在跟东北军的团长对话时,乔家窝棚老老少少已经吃完了最后一粒粮食。几百口人由于长期的营养不良,已是瘦骨嶙峋,脸色灰土。可这时离春天还有一段日子呢,这时,是连一口嫩草都寻不到的时候啊!

红光满面的团长望着一脸灰土的大太爷,傲慢地说道:“把你的队伍拉来,投靠我,总比你当胡子东跑西颠地强。”

大太爷就回望了一眼身后跟来的那个弟兄,说:“我的弟兄们都自由散漫惯了,怕是受不住军队的约束哇!”

团长就说:“哪里,你是大哥,只要你没说的,就没问题。你有什么要求也尽管提出来。”

大太爷咽了一口唾沫,说:“好,我投靠你行,但我要十万斤粮食,而且现在就要。”

团长楞了一下,旋即问:“你要那么多粮食干什么?你投靠了我,还能少你吃喝。”

大太爷一笑,说:“胡子杀人掠货还有问为什么的吗?给了,我回去收整队伍,两天后一准来投靠。不给,你留我还是放我?”大太爷说话把手放在别在腰间的匣子枪上,目光直视团长。

团长面有难色,说:“这……难办呀!十万斤可不是个小数目哇!”他的目光不住地闪动。那时上边有令,谁能收编有枪有马的胡子,谁就可升高官拿厚禄,又可以扩充自己的人马。

这时,大太爷身后的那个弟兄说道:“这是我们大哥的规矩,哪笔买卖头个要收的都是粮食。”

团长就笑说:“这规矩倒挺有意思。可你就要投靠我们东北军了,还用得着这规矩了吗?”

大太爷就脸色生铁般硬,说:“不是还没投靠呢嘛!当一天胡子就守一天规矩。”

团长说:“可你我这是……”

大太爷说:“我跟任何人说话都没有白说过的,这也是我的规矩。两天后这些粮食不又回来了吗。”

团长心里就恶狠狠地骂了一句,死胡子,什么他妈的破规矩?嘴上说:“丑话往前说,也知道你们这行人是说一不二的,但你拉了粮食……”摇了摇头。

站在大太爷身后的那个弟兄就往前迈了一步,说:“我留下吧!”大太爷脸抽搐了一下,寻思了一会儿,勉强说:“好吧!”

团长把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也看出了跟大太爷来的那弟兄不想回去了。团长心里就安稳了,既使大太爷反卦不来投靠,有他这个弟兄,还怕找不到大太爷。到那时,十万斤粮食我要拿回来不说,就势也灭了你。团长就起身说:“好,我现在就调十万斤粮食给你,两天后,我迎接你的到来。”

两天后,大太爷没有来。这时团长和留下的那个弟兄已经喝成了一个人似的。大太爷叫人送来了一封信,信中说,多谢团长的粮食,那个弟兄就送给你了。

团长就脸如猪肝色。那弟兄忙一脸献媚地说:“团长,您别生气,有我跑不了他的,不仅要把粮食夺回来,还要把他的枪马都拿来。”

团长精神一振,说马上就去,免得他们跑了,集合了队伍,出发了。在那弟兄的引领下,果真很容易就找到了大太爷和他的弟兄们。团长指挥士兵刚要开火,大太爷领着他的弟兄们转头就跑。团长领着军队在后紧追,追了十几里,双方就近了,瞅着能搭上话了,大太爷突然勒转马头,冲紧跟在团长身边的那个弟兄喊道:“弟兄,你跟我一回,你不仁,我不能不义,我不叫你死,你就别再追了。”话音刚落,只听一声枪响,那弟兄就一个跟头折下马去。手中的枪也甩掉了,抱着小腿嗷嗷地叫,几个士兵过来一看,是腿打折了。

团长就惊出了一身冷汗。那弟兄呻吟着对团长说:“团长,别追了,那胡子是个神枪手,指鼻子不打眼哪!”团长就脚底下跑凉气,不敢追了。转眼间,大太爷和他的人马就没了影踪。

后来,那弟兄跛着一条腿领着团长找遍了大太爷所有呆过的地方,可没见到一粒粮食,而大太爷跑时又没带粮食,团长咋也没想明白,直到他被以“剿匪不力,损失惨重”之名处死时,他如何也不会想到,一贯杀人掠货的胡子竟把从他手中骗抢的粮食送给了老百姓。

那以后,大太爷再也没有在这个地方露过面。跛腿的那个弟兄在春种时回到了乔家窝棚。

那弟兄回来,已是精神亦亦的乔家窝棚人连看都不看他一眼。每当下雨阴天时,那弟兄就抚摸着他的那条残腿,自言自语地说:“苦了你了,谁能想到你是我自己打断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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