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楚千寻开着他新买的红色雪弗兰送了蹦豆去学校,现在蹦豆已经是县实验一小五年级的学生了,楚千寻坐在车里,微笑着看着他走进学校,心里充满了温暖的感觉,坐在副驾驶座上的林飞红也不由地说道:“真快,他都这么大了。”
楚千寻微微一笑,没有说话,又送了林飞红去花店。
林飞红下车后,楚千寻却并不想马上去文化馆,就一个人开着车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转悠起来。正是上班的高峰期,大街上车来车往,都匆匆忙忙的样子,楚千寻开着车在车流中,却轻松悠闲得很。
其实关于楚千寻买这辆汽车时,几乎所有的人都反对,觉得这是一款女式车,不适合楚千寻开,但许一辉看到后却什么也没说。楚千寻从他的眼里就可以看出,他是什么都明白的。男人有时就是这样,他们什么都明白,却不说。
那么,不说也罢。生活中不需要听不需要说的事太多了。
楚千寻正开着车,突然发现前面有个女人很像是那个黑衣女人,而且她穿的似乎就是楚千寻给她买的那套黑色套装。楚千寻心里一阵激动,忙想追上去,可这时来了一辆出租车,那个黑衣女人钻进了车里。
其实楚千寻是曾经去过以前住过的那个小区的,那时他刚从省城回来,有一次突然就很想到那里看看,可等他来到他住的那个楼下,抬头向那个黑衣女人的阳台上看看,却发现原来小花园一样的阳台上,竟然挂满了白花花的婴儿的尿布,花一盆也没有了。而自己住的那个阳台上,却摆着好几盆花。楚千寻仔细看了一下,并没有那盆绿萝花。
楚千寻有些失望地站了一会儿,犹豫着是否上去问问他们知不知道那个黑衣女人搬到哪里去了。或者他也可以去自己住过的那套房子里看看被他忘在那里的那盆绿萝花是不是还在,但很快楚千寻又把自己的这些念头全都打消了,他不想让别人误认为他精神有问题。
现在楚千寻集中精神注视着前面那辆出租,可追着追着,那辆出租竟然混进路上的车群里,找不到了。
楚千寻万分沮丧,开着车漫无目击者的地在大街上转悠,他想起这几年来在他身上或身边发生的一切,几乎都是他所不愿的,但他又是那么无能为力,只能像漂浮在水面上的一片树叶,随波逐流,不知道未来,也找不到地方靠岸。据说都有个年轻的作家写了本书叫《悲伤逆流成河》,楚千寻没有看过,但他喜欢这个名字,楚千寻觉得他心中的悲伤就可以用这个名字形容。
楚千寻叹一口气,四处张望一下,发现自己竟然来到了香水河边,而如今的香水河再不是从前的香水河,沿河的那些建筑,包括望河酒楼全都拆除了,那片杨树林也不见了,现在沿河建起了一道宽阔的河坝路,河坝路与河之间也绿化得像是一个长长的公园,里面有假山,有小桥,有凉亭,不远处有几棵高大的垂柳,在上午的阳光里,它们静默着,柔曼翠绿的柳条低垂着,有行人在树下走时,忍不住就伸手去扯一下它的枝条。这个花园里的小路全是用鹅卵石铺成的,弯弯曲曲的,一直伸向远处。
楚千寻不由得感叹那些城市的建设者们英明的决策,现在的香水河已是真正的香水河了。
楚千寻下了车,站在从前望河酒楼的位置,但楚千寻心里也拿不准这究竟是不是望河酒楼的位置,一切都变了模样,他已找不到参照点。他努力在心里还原着它们的样子,想起第一次见到绿萝的时候,就是在这个地方,那时才是初春,她开着一辆红色雪弗兰,小巧的的身材,尖尖的小脸,眼神明亮,唇红齿白,笑起来的样子很甜,有点像香港影星周慧敏。下了车,她看见楚千寻时似乎吃了一惊,她定定地看着他,让楚千寻一时有些不太自然。楚千寻又想起她送给他的那盆绿萝花,还想起那一次他们两个人坐在石花山上,她跟他说他长得很像她从前的那个男朋友。
可是,为什么一切都变得那么快?一片好好的建筑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一个活生生的人也一瞬间就消失了呢?
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倒背着手走过来,看了一会儿楚千寻,问:“你要找什么?”
他大概是负责看管这片花草的工人吧,楚千寻想。但是,自己要找什么呢?楚千寻也不禁在心里问自己。
“这里天天有人来摘花,全摘了,我得在这里看着。”大概觉得楚千寻不像那些乱摘花草的人,那个老人又说。
楚千寻冲他笑笑,那人站了一会儿,便有些无趣地走开了。另一边有个小保姆带着一个蹒跚学步的孩子,似乎想要摘花,他得马上过去阻止她。
楚千寻站了一会儿,有些失落,但也仅仅是一种有些失落的感觉而已。
等楚千寻重新钻进他的车里,发动汽车的那一瞬,他又抬头看了看,他觉得春光是如此的明媚,天空也是那么蓝,嫩蓝嫩蓝的,上面没有一丝云,没有一丝杂质,一眼望去,空荡荡的,连只小鸟也没有。
天空真的很空啊。
楚千寻想。
而不远处的香水河依旧那么缓缓地流淌着,不知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