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四姑正在鸡窝给家里的芦花鸡喂稻谷,瞟见了,眉一皱,本就见不得她这副娇娇弱弱的样子,此刻更心头窝火,连二叔对她使唤白氏都没吭声,哭?哭给谁看?
打从两夫妻住进来,自家那没出息的老大从没见过城里白白嫩嫩的女人,每天只要遇见这白氏,眼睛珠子就在她身上转个不停,有两次见妻子对弟媳使唤得太凶了,更还上前劝了两句。
想着,黄四姑没来由妒忌上脑,一把谷子哗啪一声扔过去,正摔倒白雪惠脸上,叉腰一冷笑:“哭什么哭!自己男人不疼惜你,想叫别人家男人疼惜么!不要脸!早就说过了,一天是狐狸精,一辈子都是!往日在城里连自个儿亲戚的夫君都要勾搭,现在到了乡下还想勾搭自个儿的大伯子?!人家兔子还不吃窝边草,你是不熟的不吃啊!呸!贱人!”
住下来这几日,那大伯子对自己算是全家最好的,白雪惠也心知肚明黄四姑嫉妒,此刻见她生气,反倒心情舒爽了,只抹了一把被扔疼了的脸,柔柔站起来,朝黄四姑唇一扬,嗤一声,朝自个儿屋子里走去。
黄四姑见她起个身还妖妖娆娆的样子,只恨不得冲过去将她那张脸给撕了。童氏出来了,见状轻声喝了一声,黄四姑停下了步子。
童氏将刚刚那一幕看到眼里,皱眉对着大儿媳:“什么勾搭不勾搭?咱们村儿不比京城,就这么大的地方,老二这么回来,本来叫人埋汰得每天连门都不好意思出,再听你这么说,岂不是愈发多的流言蜚语?那些长舌妇嘴巴厉害得很,不知道怎么笑话咱们。以后再别说了,听见没!”
黄四姑知道老太太爱面子,暂时压下这口气,嘴里答应了,可心里却是不甘,见童氏离开了,看一眼还丢在天井内几大盆还没洗完的衣裳,冷笑一声,怎么着?连活计也趁机丢下了?她放下稻谷,去了二叔那边的院子。
却说白雪惠丢下发火的黄四姑,挺直脊背,得意地回了自己的院子,走近屋子,看见门内的人影,整个人又秧了下来,静静进了屋子,唯唯诺诺喊了一声:“老爷。”
住进祖宅后,云玄昶怕人知道丢丑,这几天都没对她动手,只让她滚到旁边的一间小耳房起居,白雪惠好歹再没受皮肉之苦,松了一口气。
此刻,白雪惠正要回到自己旁边的窄小屋子,却听云玄昶在背后一喝:“过来,喝了。”
白雪惠回头一看,只见云玄昶黑着脸,手上端着个冒着热气的碗,当然知道是什么,打了个寒战。
从住进来的第一天,云玄昶就开始暗中去找堕胎药。
上次在路上喝过堕胎药后,几天腹痛难忍地打滚,胎儿没打下来,人却差点儿死掉,白雪惠还记着,此刻吞了一口唾液,浑身一个激灵,条件反射地往后退。
云玄昶见她居然在避,恼羞成怒:“怎么?你是还想留着这胎?”说罢一个大步跨上来,掐住她两边脸颊,往下灌去。
窗外,正准备将弟媳提回去做事的黄四姑看得惊奇,白氏这是怀孕了?二叔居然要灌她堕胎药?
正满肚子怀疑,窗内,妇人嚎破嗓子的一声尖叫传出来。
黄思姑被白雪惠的惨叫炸出一身冷汗,趴在窗台上,望了进去。
眼前景象叫人惊诧,二叔生生撬开弟媳的嘴,将汤药往里灌去。
白雪惠脸颊被掐得疼痛,发出些求饶声,又不敢叫得太大的声音:“老爷,就饶了我吧,我这月份太大了,药根本打不下来啊,路上不是问过个郎中吗,说是再强行吃药,会要了我的命啊……”
果然,白氏果然是有了身孕,而且还不止打过一次,只上次没打下来。黄四姑讶然,难怪来秀水村这些天,日日都裹着厚实衣裳,颈脖子都瞧不见,一家人只当她娇贵,嫌乡下环境阴冷呢。可为什么又要瞒着?
云玄昶目龇欲裂,一双瞳仁烧得通红,怎么会听,一边拼命灌,一边骂骂咧咧:“你这贱妇还好意思留住性命么——”
白雪惠呛咳了几声,心头又愤又羞,壮了胆子哭道:“当初见我外面那生意油水丰厚,老爷不也是很高兴么?若不是你纵容默认我去做,我又哪里会走到这一步,怎么到了现在成了我一个人的错!说到底,还不是老爷那毒辣心肠的女儿,既害了我,也害了老爷丢脸……”
黄四姑越听越是糊涂,继续竖着耳朵听下去。
云玄昶被白雪惠一席话说得心头懊悔,更没料到她敢反驳自己,搁下碗,一巴掌甩在她脸上,伴着室内嘹亮一声,白雪惠连着踉跄退后几步,应声摔在地上。
正这时,黄四姑背后传来急遽脚步声,夹杂着童氏的惊呼:“怎么了?”
原来童氏转个身再出来,看见黄四姑不见了,怕她又去老二那边挑二儿媳妇的刺头,这大白天的,妯娌两个吵起来,闹得村里头的人听见,云家还要不要脸了,便找了过来,不想一跨进新院子里就听见一声清脆耳光声,又看见大儿媳趴在窗边鬼鬼祟祟。
黄四姑本来还想多看会儿好戏,见婆婆来了,只得马后炮地大惊小呼起来:“哎呀,一过来就见着二叔在打老婆,可怜见的……亏得婆婆来了,来劝劝吧。”
云玄昶听见外面动静,压下怒火,匆匆将那打胎药收好了,又丢了个眼色给白雪惠。
白雪惠知道若被别人知道,自己更是没活路了,忙揩干眼泪,从地上爬起来。
童氏进来,见二儿媳脸颊被掐出掌印,今儿仍裹得结结实实一大团,身子摇摇欲坠,虽然强装没事儿,却两腿打颤,好像下一刻就要晕倒,朝向儿子:“老二,这是怎么了?”丈夫打老婆,对于老太太来说天经地义,没什么,何况她对白氏本来又没什么好感,对她差遣小厮暗害嫡子、不慎流产失了云家骨肉的事,更记挂着,可老二这人不像老大,到底过世面,当过官,并不是个无缘无故就肝火上脑随便动手的人。
云玄昶早想好了托词,解释:“白氏分内事没做好,儿子教训教训,一时失了分寸,惊扰了娘,没什么大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