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菀沁明白了,衙役是曹氏安排的,故意在天香斋门口显眼。
这手段,倒是杀人不见血的赶客。云菀沁咳咳两声:“夫人,这样会不会叫人说闲话,说我汇妍斋藉着县令大人的背景,以权谋私,恶性竞争?”
“云老板别担心,我自有分寸,”曹氏瞥了一眼对面的天香斋,脸色微微一变,好像有几分义愤填膺,“那天香斋也不是什么好货色,前几日,你们庄子上将一个姓马的婆子和她外甥被送来衙门,便是我夫君审的,我听说过,姨甥两个是天香斋派去的商业间谍,毁了你们庄子上的好几爿花田,还低价供货给他们,真是宵小之辈。他不仁,你不义,有什么情面好讲!”
云菀沁恭敬不如从命:“那便有劳夫人了。”
两人正在聊天,天色暗了下来,凉风刮了起来,似乎又有落雨的兆头。
云菀沁正要请曹氏进内堂,脚步声急匆匆从店铺外传过来。
云菀沁循声一看,竟是胡管事带着哭丧着脸的乔哥儿,眼皮子一跳,生了不好的预感!
“大姑娘,”胡大川匆匆进来,压低声音,语气焦急:“少爷与乔哥儿上山去玩,结果乔哥儿竟将少爷弄不见了!”
“什么!”妙儿性子急。
“老奴已派了人上山去找少爷了。”胡大川道。
妙儿怒极,踹了乔哥儿一脚,啐道:“大姑娘不许少爷去,少爷也乖巧,不用说,肯定是你引诱少爷!”
乔哥儿生怕引火烧身,趴下来哭着:“少爷要去小的也没办法拦啊!小的寸步不离少爷,可谁想到走到山腰上,少爷听到瀑布声,一下子兴奋了,嫌奴才腿脚慢,先绕到前面去看瀑布,再等奴才跟过去,人就不见了……不知道走到哪里去了,奴才找了半会儿没找着,马上就下山回庄子上禀告了,绝没耽误一刻钟……”
“你这作死的狗奴才还有脸说……丢了少爷,自己个儿倒是一个人下来了!”初夏听得也恨不得给他补一腿子。龙鼎山的山脚山腰还算好,越到上面,越是深不可测,眼看着天色也阴了下来,万一又像前几日下雨可怎么办!
云菀沁脸上下了浓浓的霜露,直直盯住乔哥儿,若是真的只是一时贪玩,引诱弟弟去山上,那还好说,只怕是……可当务之急是将弟弟找回来,再算其他的账,她朝身后的曹氏福了个礼:“夫人,我家中有事,今儿失礼,不方便夫人了,来日一定谢罪。”
曹氏也听清楚了,云老板的弟弟跑山上玩,不见了,马上热心快肠:“不妨,找小少爷要紧!龙鼎山那么大,听闻还有野兽,看样子,又要下雨了,不行,这事儿可大可小,要不我回府找我夫君,看能不能调两队人手去山间帮忙搜一下?”
衙役是朝廷官兵,比起庄子上的奴从肯定更加熟练专业,云菀沁求之不得:“大恩不言谢。”
曹氏不多逗留了,领着家婢和小厮,乘轿先离开了。
云菀沁二话不说,领了胡大川、初夏与乔哥儿回了庄子。
半路,天际一道银光划过,闪电撕破了原本阴沉沉的天气,几朵乌云迅速堆砌,大雨哗啦啦落了下来,劈里啪啦打向地面,像是要随时砸开地面!
云菀沁看着这天气,心一点点地沉了下去。
回了庄子门口,正碰上刚从山上下来的两个家丁,一见大姑娘回来,忙迎了上来。
“少爷呢,找到了没有?”雨中,胡大川拉开马车帘子,大声问道。
一个家丁回应道:“还没找到,到了乔哥儿说的那个瀑布周围,突然降了大雨,山间道路都看不大清楚,连几条难得能走的路都给泥水冲毁了,咱们几个人只能先在附近找个山洞,等雨小些,再继续围着瀑布搜,我们两个先回来给大姑娘和胡管事说一声!”
云菀沁心肉好像被人重重一击。
连成年人都挨不住这山间暴雨,逼得进了山洞,弟弟在哪里?怎么样了?
胡大川也是闻之惊心,不能怪家丁停止搜寻,暴雨如注,视线根本就看不清楚,再加上道路被一冲,根本没地儿能挪步,哪里还能找人?
云菀沁快速披上蓑衣,戴了笠帽,跳下马车。
胡大川见她举止,知道是要上山,也知道,这种搜山,多一个人找,多个机会,却还是急忙拦住:“大姑娘千金之躯,万万不可,老奴代您去……”
初夏晓得少爷在小姐心中有多重,铁定拦不住,与妙儿一起道:“大姑娘,奴婢跟您一起上山去搜。”
一寸光一寸金,马上就要天黑,别说伤人的野兽,随便跌一跤就不得了!
再找不到弟弟便危险了。
云菀沁对初夏和山上刚下来的一名家丁吩咐:“你们两个在庄子里等着,衙门稍后会派衙役过来帮手,总得留个人安排,还要将人引上山。”
又朝妙儿道:“你去帮我拿几个防水的火折子,再拿一卷粗一点儿的麻绳、匕首和一些山间的防身用品!”
妙儿马上调头进庄子准备。
狂风大雨中,云菀沁又朝着另一名下人,语调如冰刀穿透冷水,有种叫人呼吸不过来的坚决:“你,顺着原路,带我上山!”
豪雨中,龙鼎山雾气朦朦,天地变色。
整座山脉还不到黄昏就黑咕隆咚,像是进入了夜晚。
云菀沁与几个上山搜寻的家丁汇合,将麻绳和匕首绑在腰上防止意外,来到瀑布边,指了几个方向,分开去搜。
天色越来越沉,这样分头搜山,效率兴许会高一些。
胡大川与另一名家丁紧紧跟着大姑娘,半步都不放,生怕少爷还没找到又丢了大姑娘。
云菀沁沿着瀑布边的林子,举着火折子一路查,一路喊着弟弟的名字。
大雨瓢盆,雷电交织,幸亏头顶上的参天古木高大茂密,能挡住一些雨水的冲击。
“锦重!锦重!”
“少爷——少爷——您在哪里——”
呼唤声在山谷间此起彼伏,却没有任何回应。
瀑布飞流直下,碰撞着岩石的咆哮,夹在雨水的声音,就算是有回音,只怕也被淹没得听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