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还真是多亏了白氏。
目光落在她身上,云玄昶心思动了动,那高利贷的油水有多丰厚,他不是不知道,大宣多少白手起家、富可敌国的商人,第一桶金都从高利贷开始,若她真的做了好些年,只怕还不仅仅这一张银票。
这么看来,眼前的白氏,倒还真不能用以往的眼光来看待了。
想着,他的脸色又宽几分,再想想那不孝女眼下正逼着自己处置白氏,哼了一声,也得叫那忤逆女尝尝不顺气的滋味儿,手一紧,握了握白雪惠的柔荑:“云家危难当头,你拿出救急银子,解决了危机,这份功劳,什么大错也都该抵消了。明儿我就叫开来跟阿桃说一声,让你迁回你原来的院子吧。”
白雪惠心中一喜,多时的浊气尽数一空,眸子泛泪,含了笑光:“多谢老爷开恩。”
进宝街,香盈袖,热潮还没退下,今天的生意一如既往的好。
客人进出来往,虽然不似茶楼酒肆之流爆满,却络绎不绝,总没断过。
祝四婶和阿朗负责招待,还有两个短期佣工在店铺里外看场子。红胭站在柜台后面,敲打着算盘珠子,负责结账,忙得脸蛋红粉飞飞,因为天气越来越热,卷起小半截儿袖子,露出两截雪臂,麻利地在半空挥舞来去,一笑一颦之间,莹汗渗出额头,倒是更添几分风情。
忙到了近午,终于消停一些,见没了客人,红胭扭头叫祝四婶和阿朗先去吃午饭。
阿朗大声夸:“怪不得咱们东家这么信赖和喜欢红胭姑娘,谁家请了红胭姑娘真是福气,做起事儿来,次次都顶在前面,吃饭却次次都是最后。红胭姑娘,忙了一上午,你也累,要不今天你先吃吧,我守铺子。”
“你们先吃,我整理下这两天的账,阿郎你快点吃,吃完了来看店,我可能还要去一下佑贤山庄那边,有几样货卖得好,得要加快些补,我跟胡管事他们亲自说一下放心些。”红胭催道。
祝四婶摇摇头,笑容慈爱却又有些怜惜,看了一眼阿朗:“不但请了红胭是福气,娶了红胭的那人更是福气呢,只可惜咱们红胭姑娘如今一心扑在生意上,别人对你怎样,你就像没看见……可惜,辜负了大好的年华。”
红胭将账簿盖上,翘起艳艳红唇,上前将祝四婶一个劲往里面推:“四婶今儿的话可真多,快点儿进去吃吧,我外面还得等着你们吃完了来帮手呢,不行,下次东家来了,得提提,看这情形,得多请两个长工了。”
祝四婶知道她又在打岔,要是平时,也就算了,这次却没依着她,这话再不说就晚了,反手将她一握,又朝阿朗一声低斥:“小崽子,先进去。”
阿朗知道祝四婶是要跟红胭姑娘说私房话,乖乖先去了后堂。
“红胭,”祝四婶怜爱地看着,又有些愧疚,一时红了眼眶,“我那下阿鼻地狱的侄子害了你的清白,你是个姑娘家,就算看得再开,肯定还是有个结,可都过了这么久了,难不成就打算这么孤家寡人地过一辈子?那许家少爷明明是想要给你个名分……你一次次地往外推,如今好了,许少都要娶亲了,那日上门,为了你,要拒了亲事,你还是不当回事儿,将他赶走了。你骗得了东家,我可是每天跟你一块儿的人,你骗不过我,我就不信你真是对许少无情,不想跟其他女子一样,要个和美小家。红胭,你这不是叫我看着难受吗?你年华正好,出身又不比别人差,如今你父兄罪名没了,家声也正了,是大好的良籍女子,难道就这么委屈过一辈子?”
红胭被祝四婶托着的手动了一动,笑了一下:“我如今打理铺子,日日过得充足舒心,一个人过一辈子,也没什么不好,谁说女子一定就非要成家?我一个人,想必还饿不死的,有大姑娘和你们陪着,日子也热闹。”顿了一顿,叹了口气,却依旧噙着笑意:“他拒了亲事,是他脑门一热,没想过后果,他父亲能答应吗?不是我瞧不起自己,正是因为我瞧得起自己,才不能跟他一块儿,我这人性子犟,要我做妾侍,我还不如一个人过,可我这个样子……许家怎么可能让我当他的妻子?现在虽然好了,可过去,抹杀不了。听说太子爷已经给他安排了职衔,就等他大婚后,便能上岗,他妻家罗氏一门与皇家的关系深,正好能够助他仕途,如此,人人皆大欢喜。我横插一脚进去,弄得大家都不舒服,我自己也难受,不如好聚好散,大伙儿都痛快。”
祝四婶无言以对,正想要继续劝,却听门槛外声音传来:“我第一次见你便叫你为我打理外务,就是瞧中你有拼劲,现在畏缩了回去,倒是叫我有些失望。”
祝四婶循声一看,忙道:“大姑娘。”
铺子里,另一边的两名短佣也见过这幕后的东家,按照平时几人在店铺里一贯没变的称呼:“大姑娘来了。”
轻纱帷帽半遮了面,一身贴身的天蓝锦裙,衬得体态轻盈,青丝绾作蚌圆单髻,只斜插一柄青玉迎春花簪,宛如寻常富户女眷的打扮。
周身的淡雅却显得脸色的沉暗更明显。
云菀沁示意几人先用饭,走到红胭跟前。
红胭见她听到自己对着祝四婶的一番话,眼神蓦然一动:“红胭自问将铺子打理得还算妥帖,也不知道哪里出错惹了大姑娘不快。”
明明知道自己失望的不是这个。云菀沁气极反笑:“丧了斗志,我自然不快。机会就在眼前,试都不敢试,跟你往日性格完全不一样。”
红胭知道她是激将,眉一凝:“是不是他请大姑娘来的?”
云菀沁也没说什么,将她手轻轻一拿:“你说他脑门发热,我也信,他那鬼样子,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我这表哥,从小到大自由散漫,就跟屁股下面烧了一把柴火一样,让他死他也坐不住,从没见过他对什么人什么事这样上心。太子与他关系不错,近来又要将他调进詹士府当差,他为了避嫌,从来不来秦王府,前儿上门,傻坐着等了我一夜,就为了要我来劝劝你,确实是脑子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