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小姐这是哪里的话,皇后是云小姐的婆婆,婆婆操心儿子与儿媳的婚事,岂不是天经地义。”尤嬷嬷笑道。
云菀沁看了一眼初夏,初夏掏出早就准备好封了银子的红包,当做喜钱,一一打赏给了众人。
尤嬷嬷只听皇后说这秦王妃八岁丧母,并没亲娘教导,继母又并没怎么管她,本想今儿指不定会有些慌张,估计是自己一手操办,没料到她居然通晓婚礼人情,举手投足俱是沉稳淡定,倒像个老练的,有些诧异,领着众人接下后,将新王妃请到玉色纱屏风后面,束腰,裹胸,套上中衣,又换上喜服,戴上头冠。
几个婢子牵着长长的曳地喜服裙袂,搀着新嫁娘从屏风后面出来,初夏看见云菀沁的第一眼,目中一亮:“大姑娘今儿好美。”
室内,嬷嬷和丫鬟也都面露惊艳,放下手头活,议论起来。
少女如云乌发尽数被卷起,头戴九翚翡翠四凤衔珠冠,发冠边缘坠着一圈饰着鸾凤的金口宝钿垂珠,若隐若现遮住玉容,身穿皇子妃婚礼时的织金云凤翟衣,外披赤如彤云的霞帔,人还未上妆,脸蛋已经透出自然绯红,浑身艳光逼人。
尤嬷嬷是皇后身边的人,后宫什么佳丽不曾见过,一双眼睛毒辣得很,此刻却跟其他人一样,怔忪半会儿,这副好胚子绝对有后宫皇妃的仪态,当太子妃都是绰绰有余,当个闲散皇子的王妃,倒有些委屈了,咂舌道:“云小姐当真是绝色姿容,再过几年只怕更是不得了。”
几人七手八脚将新人搀到红木镜台前坐下,上完了妆,天光已经亮了起来。
见打扮妥当了,尤嬷嬷带着几个婢子出去等待人传报吉时,云菀沁坐在镜前,望着金黄铜镜倒映出的娉婷人影。
镜中的人,明明是自己,却又有些新鲜,像是个崭新的陌生人。
女子一身火红正统婚服,全身上下皆打上了皇家儿媳的印迹,头冠珠帘下遮掩着娇容,唇色朱红两瓣如玫瑰盛开,眉黛如峰峦绵长入鬓,飘逸宽大的霞帔内的新娘喜服十分修身,显得纤腰窈窕,胸脯挺翘,微裸出的颈圈白净无暇,宛如羊脂牛乳,恨不能叫人咬一口。
备嫁期间,她悉心保养着,如今无论体态还是肌肤,都处于最好的状态。
这副身体还是最完美纯净的时候,还没嫁给负心的人渣,没有受过任何世事的荼毒,没有被人伤害过。
晨晞霞光照进雕花窗棂,是温暖而明媚的一天,也是云菀沁新生活开始的第一天。
正这时,初夏从外面回来,关上门,走近镜台,弯下腰小声道:“大姑娘,夫人衣裳都换好了,已经去了正厅,在老爷身边,等着王府来人。奴婢刚才过去了一趟,她正跟老爷说话,脸上那憋不住的喜气儿……啧啧,外人不知道的,当她多高兴大姑娘能嫁个好人家,这继母当得多够格呢,其实谁不知道,她高兴的啊,是能跟老爷有机会搭上腔。奴婢看她啊,还在想着等会儿能跟老爷一起享受大姑娘与秦王的大礼,做王妃母亲的美梦呢!”
云菀沁“嗯”了一声,转过脸,望着初夏:“东西都备好了么?”
“早备好了。”初夏应声。
“那就好。”云菀沁染成淡绯的蔻丹指尖轻轻点着妆台。
云家正厅内。
白雪惠头簪花钗,身穿折枝葵花纹翟衣,今儿天不亮就起了身,收拾了一通,前几天叫阿桃提前想办法弄了些脂粉过来,特意照着老爷喜欢的打扮,加上家中送来的送嫁华裳,气色和姿容比前些日子好了不少。
早上,白雪惠一路来了正厅,沿路看着多时没见的云家大宅,心情既激动,又是振奋地砰砰直跳,自己一定要回来,一定要尽快回主院。
与云玄昶一见面,白雪惠泪水涟涟,柔声道:“老爷。”
云玄昶与她多年的感情,有过蜜里调油、秤不离砣的日子,虽她犯了恶毒的大错,但这么些日子没见,气消了不少,此刻见她瘦了不少,显得楚楚可怜,苦头肯定吃了不少,态度也还好:“你来了啊,坐吧。”
怜娘也在旁边,见到白氏收拾起来还人模人样的,虽说年纪比自己大,可论风姿,自己恐怕还比不上她,不免生了几分警惕,故意偎近老爷几寸,盈盈说:“夫人先坐,新人还在房间打扮呢,吉时未到,王府的太监来传过信一次,三皇子估计还有得些时辰才能来。”
白雪惠瞥她一眼,今天自己才是作为送嫁的主母,她这贱人喧宾夺主,拿起架子教起自己了,要不是自己如今这个样子,哪里轮得到她这小妾在眼皮子底下蹦脚,又一想她怎么处理女儿身后事的,更是胸内生了一把火,好容易才压了下去,再想起她在自己那儿将大凉之药喝没了,却又目中闪过一丝冷,好歹舒坦了许多。
想着,白雪惠不气了,依着怜娘的意思,坐了下来。
云玄昶见她变了个性子,心里更是满意,再不提往日的事儿,说了几句待会儿的流程和礼节,白雪惠全都一一柔声答应着。
不一会儿,童氏也在黄四姑的搀扶下,带着茂哥和竹姐来了正厅,后面还跟着云锦重与蕙兰,方姨娘因如今不讨童氏和云玄昶两头的喜,今儿皇家来人,童氏嫌她粗俗,只怕污了盛大日子,叫她留在春霁院里,不要出来。
白雪惠见到老太太来了,眼睛一亮。
童氏对白雪惠态度不如儿子那么好,一看见她,仍是忍不住想起她撺掇家奴在庄子坑害孙儿的事,只是今天是喜庆日子,还要用她的人来撑场面,也不想闹得那么难堪,并不多说什么,将头偏向一边,只跟蕙兰说话。
白雪惠睫一垂,可怜地望了一眼老爷,云玄昶知道她是什么意思,没说什么。
白雪惠得了允许,心中一喜,叫阿桃斟了盏茶,捧着走到童氏身边。
童氏还没反应过来,只见白氏噗咚一声,竟跪了下来,双手捧着茶,哽咽起来:“婆婆,媳妇儿往日不懂事,如今才如梦方醒,自觉行为不堪,这些日子在家祠旁边,每次回想没曾好好对待前房子嗣,心中像割肉一般,痛骂自己不是人,是个畜牲,非得要靠身体受罚才能减轻心中的痛苦……今儿难得有机会再见婆婆一面,婚礼一毕,媳妇儿又要回去,只能这会儿给婆婆端茶认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