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着紧闭的手术室门,殷卓烦躁地来回踱步,忽地一脚狠狠地踹了下一整排的椅子,嘴里低低地爆了句粗口。
莫申背靠着墙,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手术门上方的红色灯,一秒一秒地期盼红灯转绿。
烦躁的心情还没得到平复,口袋的手机忽地“嗡嗡嗡”地震动,殷卓不耐烦地掏了出来,看清了号码又看了眼莫申才接起电话,“说!”
深夜的电话多少带着不祥的预兆,莫申扭过头见殷卓的脸色愈来愈沉重,便转不开眼。
“柯柔突然跑出去飙车,撞了!”挂断电话,殷卓看着莫申一字一顿地说道。正如自己预料般的不详,莫申转过身继续盯着亮着的红灯,几分钟后才问道:“情况怎么样?”
这两个人还真会选时间,都把自己折磨进医院了,是生是死,仅靠他们自己了。
“当场就昏迷了,正送医院途中!”深沉的眸光亦胶在手术室紧闭的大门上,殷卓有点泄气地微微弯下了腰,烦躁地踢了踢墙角。
如果被他知道了此刻柯柔的危险,恐怕就是在接受手术他也会爬起来了。
一时之间两个人都没再开口,亮堂堂的走廊里死寂一片。
之后的半个小时,殷卓接连接了两个电话,一直跟踪柯柔的人不断地向他报告她的最新情况。
“进了抢救室,伤势依然不明!”
挂断电话,殷卓下意识地抬头看着闪亮的红灯,下一秒红灯竟神奇地暗了下去,紧跟着紧闭的门被推开,穿着军绿色手术服的医生率先抬步走了出来,紧跟其后的是两个护士各在一侧地推着病床,而床上吸着氧的正是进去手术室已经很久的黑泽烈。
殷卓看了眼脸上已经血色全无的黑泽烈,拦住了快步离开的医生问道:“他情况怎么样?”
“胃大出血,差点就送命了!起码半年,绝对不能再喝酒了,以后如果可以也别喝了,分分钟死在酒瓶里”摘下口罩,医生简单地交代了黑泽烈的情况便径直离开。
两人相看了一眼,紧跟着护士到了病房。
“你留在这里,明天一大早再通知温妈妈,我现在搭最近的一班机过去,我去看看那边的情况!”
确定了黑泽烈没有生命危险他也放下了悬着的一颗心,而飙车的柯柔?他不确定她有没有黑泽烈幸运。
浑身像散架了般酸痛难耐,模糊中抬起手臂却又像牵扯到什么,隐隐地还有一下刺痛,然后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地叫唤着自己的名字。
昏昏沉沉,蓦地一下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却是极其单调的白色天花,而这样的天花他是极其少见的。
“烈,烈,你醒了?感觉怎么样?”温黛弯着腰,摸了摸黑泽烈迅速瘦削下去的脸,心疼不已。
垂下眼,黑泽烈眨了下眼,再睁开才看清一直呼唤着他的人是他的妈妈。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见他是真正地醒了过来,温黛长长地舒了口气,拿着棉花棒小心翼翼地在他干裂的唇上来回湿润着。
时不时一惊一乍地出事,她这个老太婆真不能承受,她的心肝都几乎要跳出来了,再出什么事保不准是她先一头倒下了。
尝试着张了张嘴,黑泽烈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干涩难耐,嗓子眼宛如冒火般,渐渐地才真切地感觉到自己浑身的酸软,整个人都没有力气。
眯了眯眼,黑泽烈吃力地挪动了下身体,抬起手才看见手背上的点滴,一瞬间才恍然大悟般发现原来自己正在医院。
“你就是要让我担惊受怕是不是?醉死了曼曼就会活过来吗?小柔就会回来?你什么时候学会逃避了?你这个胃经不起你折腾,我这个老太婆也没办法再承受!”忍不住,温黛低低地呵斥起儿子,一直认为他总会度过这个难关,想不到还是几乎赔上了自己的命,她这个当妈的心都要碎了。
“没事,以后都不会了!”勾勾唇,黑泽烈疲惫地低声答应,随后渐渐地再次昏睡了过去。
一觉竟然又沉沉地睡了几个小时,再睁开眼时黑泽烈的心忽地“咯噔”了下,似是有奇妙的感应,而病房内却一片安静。
“大出血,不能继续酗酒了!”倚着墙而站,莫申见他醒了,径直把医生的结论告诉了他。
“看来阎罗王也不太喜欢我,终究我还是留在这个世界上!”睡了一觉,身体有了力气,黑泽烈用没有挂点滴的右手撑着床坐了起来,“视频呢?我看下昨天的她!”
明明下定决心忘掉,醒来后的第一念头竟然还是她,甚至,潜意识里因为阎罗王没有收留自己而松了口气,庆幸还能再拥有隔着屏幕看见她的机会。
莫申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重新站直了身子,双手插进裤袋,“没有,你不是让殷卓不拍吗?所以昨天的没有,今天的也不会有!”
静静地盯着莫申看了几分钟,黑泽烈忽地拔掉了点滴,径直下了床,“没有?给我订最近的一班机,我过去看一眼!”
以殷卓的风格,不可能因为他的气话就不跟拍,而且,诡异的是,他醒来的两次殷卓都不在,这有点不同寻常。
况且,他醒来心里突然涌起的“咯噔”,隐隐地似是有什么发生了。
“你必须待在医院!”一步箭上前,莫申用力地按住他的肩膀,“你不要命了?昨晚才更折腾完,现在又闹这出?黑泽烈,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
“发生什么事了?”整个人被按住,黑泽烈突然露出冷冽的眸光,紧紧地盯着莫申,低低地喊了声:“莫申!”
直觉地,黑泽烈判定莫申隐瞒了一些事情,而殷卓的消失也绝对和此事相关。
没有视频?没拍?
转念之间,黑泽烈忽地脑海出现了柯柔不好的念头。
“她发生什么事了?昨晚?还是今天?”揪住莫申的领子,黑泽烈一瞬间就陷入癫狂。
“别骗我,否则我别怪我!”
用力扯开他的手,莫申往后倒退了一步,忽然有点难以面对般歪过头,把眸光投往窗外,“她飙车撞了!”
事到如今,是想隐瞒也瞒不住了。
“撞了?怎么可能!那个混蛋不是把她保护得好好地?她最近根本没有再去飙车!”再次揪住他的领子,逼迫他和自己对视,黑泽烈漆黑的眸光一下猩红,“现在怎么样?哪里受伤了?”
握住他揪着自己的手,莫申想要安慰却又说不出什么,只能冷着声回答:“不清楚,殷卓赶过去了,还没有最新消息!”
“马上打给他!”松开他,黑泽烈一边指挥莫申打电话,一边迅速找出自己的衣服,当即快速脱换。
充满刺鼻的消毒药水味,豪华的VIP病房内却安静得诡异,在场的四个人陷入一片死寂。
许久,一阵阵手机震动的“嗡嗡嗡”声打破了这诡异的安静。
殷卓拿出手机看了眼,再抬眼盯着缩在费勒怀里的人,几秒后才按下了通话键,急切的声音一瞬间透过话筒在安静的病房内飘荡。
“你过来吧!”许久,殷卓仅仅吐出简洁的几个字便挂断了电话。
萧碧见殷卓挂断了电话,约莫猜测到是黑泽烈,便立刻打破了先前的安静,“他不需要来,他和小柔没有任何的关系,小柔发生任何事也不关他的事。何况,”清明的眸光温柔地落在埋在费勒怀里的柯柔,“费勒才是她最亲密的爱人!”
沉默地盯着柯柔,殷卓对萧碧的话语充耳不闻。
激烈的撞击,车头撞得稀巴烂,而人不仅能捡回条命,甚至,殷卓犀利的眸光来来回回地穿梭在柯柔的身上,表面来看似乎并没有遭受多少的伤害,只是……
“你不认识我?而你,认识他们?”俊眉挑高,殷卓语气充满质疑。
选择性失忆?
他猜测着,却并不能确定,心里甚至觉得不过是萧碧和费勒演的把戏,不过是想完全断绝和黑泽烈的任何关系。
“当然!他们是我的亲人,我的奶奶和……老公!”苍白的脸抬起,柯柔揉了揉有点刺痛的额头,对于萧碧,毋容置疑,她记得是自己的奶奶,而对于费勒,她并不确定,只是脑海里确实有两人拥吻的画面,似乎是在高空中,而且绽放着灿烂的烟火。
她为什么会在医院?她怎么了?而脑海里的画面怎么像是很久很久前呢?
这个陌生的男人究竟是谁?柯柔低着头,任由思绪驰骋,却发现额头越来越疼。
察觉她的紧缩,费勒温热的大掌轻柔地一下一下揉按着她的脑袋,轻声细语,“没事,放松点,放松点……”
挑高的俊美一时拧了起来,殷卓能断定柯柔此刻真的不认识自己。
失忆?
那么谁告诉她费勒是她亲密的爱人?
猜测的视线来回落在萧碧和费勒身上,殷卓心里当下有了结论。
“您认为费勒会是她最好的选择?而不是她自己最想要的选择?”不再为难柯柔,殷卓最终把目光落在萧碧身上。
没有否认把费勒变成柯柔老公的弥天大谎,萧碧冷冷地和殷卓对视,“选择性失忆,她不是已经做了选择了吗?”记得自己,记得费勒,却不记得曼曼,更不记得黑泽烈了,只因为关于他们父女的记忆都太过痛苦,所以她选择了选择性失忆,自觉地屏蔽了所有关于他们的过去,难道这不是她的选择吗?
她已经选择了,如今自己不过是帮助她去执行吧。
而她也相信,费勒一定能给予柯柔平静幸福的生活,不再让她遭遇苦痛。
抿着唇,殷卓并没有再开口,仅仅继续安静地盯着柯柔有些许惊慌的小脸。
这时,门口突然出现了个护士,径直站在门口对萧碧说,“萧老太太,教授让你去趟办公室,需要和你商议关于萧小姐用药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