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麻子的屁股终于好了,他重新回到了课堂上,仍然和芬芬同桌。世事风云变幻,他们“两个国家”局势完全发生了改变,西麻子先用刀子在课桌中间刻了一道“国界线”,声称不许周芬芬超越过界,否则他有权利进行武力打击,西麻子又运用外交手段制裁芬芬,不许其他同学与周芬芬交往。芬芬自知打不过他,只能小心冀冀地不敢乱说乱动。有好几次,上课的时候,芬芬的肘子刚刚碰到“国界线”,西麻子不是拿拐子朝芬芬划过来,把周芬芬挤到桌边上,就是用拳头打得周芬芬手臂生痛生痛的,而芬芬是个非常听话的学生,上课的时候绝对不跟西麻子吵架,等到下课,芬芬对西麻子也有过武力还击,结果吃亏的依然是芬芬。考虑到“国格”尊严问题,芬芬也声明不许西麻子侵略她的领地,西麻子却偏要把手伸过来,偏要冒犯她,结果“两国”边境之争风云迭起,摩擦不断。芬芬对西麻子的种种欺辱行为,除了声讨和舆论谴责之外,也没有别的办法,久而久之,芬芬连起码的声讨和舆论谴责也放弃了,任凭西麻子在她的国土上胡作非为。但芬芬的这种忍让只在用沉默逃避现实,并非深入灵魂的接受,芬芬在心里对西麻子有一种说不出的鄙视,或许因为丑丑,丑丑一天看不到花花,芬芬看西麻子一天不顺眼。
芬芬发现丑丑的脾气比先前暴躁了,每次遇见陈家村的那几个同学丑丑都要狂吼乱叫。许青艳告诉芬芬,说陈家村的同学都听西麻子指使,背着芬芬欺负丑丑,他们还商量着把肉骨头泡农药里,再给丑丑吃,或用老鼠药把丑丑毒死。
简直欺人太甚!
芬芬愤怒地到教室里乱骂一气:谁谁打丑丑,将来不得好死;谁要毒死丑丑,谁就掉到石溪水塘淹死,谁要打死丑丑,谁被洞神娘娘掐死……
西麻子突然站起来,一巴掌拍在课桌上,指着许青艳的鼻子,问是不是你告密?!
许青艳也站了起来,并不吭声,而是挑起眼皮,和西麻子硬盯。西麻子更加恼凶成怒,他说:“你和她玩得最好,肯定是你告密!老实点。承认了,我们放你一马,不然的话……嘿嘿!修理你。”
同学们一下子围了上来,把西麻子和许青艳围在了中间。
“你敢?!”许青艳毫不示弱:“就是你们陈家村同学天天打丑丑,还说要毒死丑丑。”
说时迟、霎时快,西麻子朝许青艳脸上奋来一拳,许青艳的鼻子当场就流出血来了。芬芬看见许青艳为她两肋插刀,一种侠义的英雄气概在心中骤然升起来了,只见她勇敢地推开挡在她前面的几个同学,冲过去,同西麻子扭打起来,打成了一团。许青艳也顾不急鼻子上的疼痛,继续投入了战斗。
芬芬和许青艳以2:1的优势对决西麻子,西麻子有些招架不住,他大喊了一声:“陈家村的上!”
“许家人的上!”许青艳跟着喊道。
顿时,全班同学骂的骂、叫的叫、咬的咬、抓的抓,书、文具盒以及书包、钢笔被用来当做了武器,满天飞舞,教室里一片混乱。
“统统给我住手!”班主任陈晓春已经站在讲台上了,并把手里的黑板刷子啪的一声拍在讲台上。至于她什么时候走进来的,又观看了多久战斗场面,同学们都不知道。
同学们被怔住了,停止了撕杀,教室里出现了短暂的安静……突然一片鬼哭狼嚎。
陈晓春叫同学们都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按顺序检查了同学们的伤势,之后宣布停课,让同学们各自回家处理伤口,捎带通知家长来学校处理打架的事情。
袁文英得知学校发生了打群架事件,风急火燎地从外面赶了回来,当看见女儿的嫩背上受了伤,袁文英十分的心痛,急忙到房里找消毒药,最后在窗台上的一个小盒子里找到半瓶红药水。没有棉签,袁文英把红药水直接倒在芬芬背皮上,在芬芬背皮开了好大的一朵大红花。袁文英嘱咐芬芬洗澡的时候不要乱摸乱抓,避免生水渗进伤口里。交待完了,袁文英说幸亏当时丑丑不在场,否则,象上次那样咬伤了人,她又得赔钱。
芬芬:“真是的,丑丑跑哪里去了,最近几天,丑丑老是不在家。”她想到的并不是当时丑丑在不在场,帮不帮她,而是丑丑最近情况有些异常。
许家人和陈家村的家长纷踏而至,要求学校主持公道。家长们争吵不休,学校好一片热闹景象。雷水秀也来了,凶巴巴地,要求许青艳家长赔偿西麻子的医药费。陈校长说许青艳伤得比西麻子重呢。雷水秀袖手一挥:“我不管,我只认医药费。许青艳她妖里妖气,搬弄是非,活该!”
陈校长急忙打电话请陈成龙过来调解医药费事宜。
陈成龙很快赶来了,背着火铳。
芬芬看见陈书记背着长长的火铳,这使她想起西麻子妈妈的话——拿火铳把丑丑打了,黄焖下酒。
那么陈书记带火铳到学校来做什么呢?虽说陈书记到学校来是为西麻子打架的事,他带着火铳到学校来,会不会捎带打死丑丑,黄焖下酒?
芬芬这样想着,越想越害怕,她站在走廊里一动不动地盯着那条火铳发悚,不知不觉手心和额头都冒出了冷汗。怎么办呢?走为上计,这是爸爸讲的三十六计里第三十六计,现在正好判上用场了。
芬芬说:“丑丑,西麻子爸爸要用火铳打死你,他现在就在学校里,还带着火铳。如里让他看见了你,说不定他会朝你开枪。听别人说他爱吃狗肉,远近都知道的,他无论碰到谁家的狗,只要他看上了,他就打回去吃了,他甚至残忍的邀请狗主人一起吃咧,有时他会给狗主人两只或五只肉鸡作为交换,算他没白吃白拿。”
丑丑围着芬芬转来转去的,芬芬和丑丑有一种心灵的沟通,芬芬感觉丑丑是在寻找一种保护,确切说是寻找芬芬的保护。
芬芬:“那好,我们上山吧。”
丑丑快速摇了几下尾巴,表示同意。
芬芬立刻带着丑丑悄悄离开学校,走过小木桥,朝养殖场后面的大山里转移。丑丑亦十分警觉,一边走一边回头,看后面有没有人追来。
芬芬和丑丑一口气翻过山顶,走到一块宽敞的草地上才停下来休息。草地里开满了黄色的小花朵,那是一种叫“路边黄”的药材,唐云琪阿姨经常到学校周围采“路边黄”,晒干后,送到县城的中药店里,三元钱一斤。
芬芬说:“丑丑,我们来采路边黄吧。”
丑丑真能帮芬芬忙的,它看见芬芬用手扯路边黄,它就用爪子和嘴,身子一扭一歪地。不一会儿,草地里的“路边黄”被她(它)们拔光了,芬芬又找来一根草藤把“路边黄”捆成一捆,然后,她(它)们才坐下来休息。想到“路边黄”可以换钱,在心里,芬芬感觉自己长大了,可以挣钱了,美得下不了地了,情不自禁地唱起了山歌“哟——嗬!妹是桂花千里香,哥是蜜蜂万里来。蜜蜂见花团团转,花见蜜蜂朵朵开……”
她知道歌里面蜜蜂飞、桂花香,别的深刻的意思则不懂了。
一只野兔突然出现在她(它)们的视线里,只见丑丑一个鲤鱼翻身扑过去——可惜没逮着。野兔迅速朝树林里逃跑,丑丑紧追不舍,瞬间消失在树林里。芬芬虚无地望着那个方向,心里有些忐忑不安。理论上讲芬芬应该跟过去,帮丑丑一把。但看四周密密麻麻的树木,不知道野兔朝哪个方向跑了,丑丑追去了,跑得无踪无影。最后芬芬决定留在原地等待。好一会,丑丑叼着半死不活的野兔回到了芬芬的身边。那一刻,芬芬高兴得和丑丑抱作了一团。
芬芬一兴奋,肚子就饿了。兴奋情绪促使血液快速流动,快速消耗了芬芬的能量。
芬芬抬头看着天空,太阳开始偏西,已经下午了,西麻子爸爸应该离开学校了吧——想象着西麻子爸爸扛着火铳一摇一晃远去的背影,芬芬说:“丑丑,我们回家去。”
等到回来路过养殖场的时候,唐云琪阿姨叫住了芬芬,她说:“芬芬,快回去,你妈妈让我碰见你,叫你快回去……快去!”
唐阿姨的语气十分急切,又语无伦次,似乎发生了什么事情,难道是妈妈生病了——芬芬一边想一边匆匆忙忙的赶回家。当推开门,芬芬看见屋里坐着西麻子的爸爸,妈妈也在另一张板凳上正襟危坐。但是,西麻子爸爸的一条腿还搭在妈妈的腿上,芬芬甚至听见它咯吱咯吱的响声,好象它要把她妈妈的骨头都压碎了。
袁文英趁机搬开了陈成龙的那条肥腿,站起来说:“看,我女儿回来啦。看,她们还抓到了野兔子。”
西麻子爸爸不慌不忙地把目光移到芬芬的身上。芬芬看见他黑色的脸上长满了黑色的胡须,它像一张能够轻易置人于死的魔鬼的黑网,那黑网里的两只眼睛就是两个冰凉的黑洞,象要把芬芬吞噬进去,芬芬不由向后退了几步。袁文英一把搂住芬芬,说:“芬芬,叫陈伯伯。”
芬芬没有啃声,回答他的只有屋里暗淡光线里芬芬警觉的目光。虽然,芬芬不明白大人们之间的肢体语言,但是芬芬觉得她和丑丑一回到家里,妈妈就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自然而然的从容。
“叫啊!叫陈伯伯。”袁文英重复了一句。
“汪汪!”不是芬芬叫,而是丑丑代替芬芬叫了两声,也不知道丑丑叫的是不是“陈伯伯”三个字,丑丑的声音和平常不大一样,它在说什么呢?一时之间,芬芬的智商到不了那种理解的高度,芬芬只知道丑丑表达的绝对不是欢迎的意思。
西麻子爸爸站了起来,他说它就是丑丑吧?长得好肥,可以换五只鸡……差不多了。
袁文英忙不连迭地:“不不不……陈书记,您知道的,我经常到您养殖场打工,不在家,把女儿一个人留在家里,这不,丑丑就是她的伙伴。”
芬芬看见妈妈用乞求的眼神望着陈书记,陈书记的表情却狡诈阴险的,芬芬心里又生气又难过。
袁文英拿起野兔子递给陈书记,说:“这兔子您带回去,下酒。兔子肉比丑丑肉好吃。”
西麻子爸爸在暗哑的秋风中咳了两声,才把野兔挂在火铳上,说道:“那,丑丑强奸我家花花的事,迟早我要向你讨回来。”
“人怎么能跟畜生计较呢。”袁文英小心地说。
“嘿嘿……你等着吧。”西麻子爸爸扛起火铳,恼怒地夺门而出。野兔吊在枪口上摆来摆去,滴着血,一路离去。
袁文英张着嘴半响说不出话来。至于芬芬和丑丑上山以后,学生打架的事情怎么处理的,西麻子爸爸又是怎样来到家里,把他的肥腿压到妈妈腿上去的,芬芬一无所知。
晚上,袁文英靠在床头一声接一声的叹气。芬芬躺在妈妈身边,双手抱着妈妈的腿,那双被西麻子爸爸压过的腿。芬芬知道妈妈好累好苦,她想安慰妈妈,所以她要用这种方式来温暖妈妈那双受伤的腿。
袁文英抚摸着芬芬的头,说芬芬啊,你以后小心点,不要招惹西麻子了,特别是丑丑,千万不能再惹事生非了。
芬芬说:“妈妈,我不想惹祸的。西麻子那些人天天打丑丑,拿石头打咧。打得丑丑好痛的。”
“今天西麻子爸爸在会上,说同学们的伤自己负责。”
“噢”。
“许家人同学的伤比陈家村同学的伤重得多咧。”
“陈家村同学多,当然打赢了。”芬芬又不知轻重地问了一句:“西麻子爸爸不要我们赔钱了吗?”
“你以为你和许青艳真的伤得了西麻子?不过……幸好,幸亏没伤着西麻子,不然的话……”到了舌头的话,袁文英却把它咽了回去。袁文英沉重而缓慢的语调,象吊了一块巨大的石头。芬芬终于没有再问下去,芬芬害怕一旦自己的声音通过空气的传播震断了那根绳索,那石头掉下来会撞到妈妈。芬芬最终不敢做那个危险的尝试,而是依偎着妈妈,静静地合上了眼睛。
睡梦中,芬芬梦见自己飞起来了,还一边飞一边大声的哈哈的笑着……丑丑跟在后面……
经过群架事件,陈晓春在班上再三强调不准打架,还把芬芬跟西麻子调开了,芬芬被调到了许青艳旁边,就这样,班上的组织纪律基本恢复到了正常的状态。同学们大多不知道记仇的,打过骂过之后,又都玩到了一起,只有芬芬和西麻子仍然他不理她、她不理他。他(她)们就象中国和日本,国仇积压太深,短时间内不会溶解的。
许青艳和芬芬十分投缘,刚一认识就玩得极好,在经历群架之中的并肩战斗之后,她们的关系更加紧密团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