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樱子笑吟吟地说:“魏来,我要回家了,你得兑现承诺呀?
我一头雾水,莫名其妙地瞅着她,她一边用手点我的脑门,一边疯笑道:“好你个呆子,说话不算数!”我被她这一闹腾,竟不知东南西北了,怯怯地说:“啥承诺呀!”她笑得更夸张了,像叉了气似的,肩膀一顿一顿的,弄得我好狼狈呀!
“你看看这个笔记本,就知道啥承诺了。”樱子笑着说。
“毕业前,我的成绩超过你,咱俩拍张照。”这字迹出自我的手,我憨憨地笑着,无话可说。樱子是初一来到我们班的。
那天,她身着米色套裙,胸前绣着樱花,好显眼哟,她用不很流利的汉语说:“魏来同学,咱俩是同桌,请多多关照。”她大大方方,我却窘得脸发烧,像谁打了我一巴掌似的。
不知为什么,樱子的语文那么差,有的字发音不准确,更别说作文了。可她书包里装有好多散文,像朱自清的,冰心的,谈到有的篇什耳熟能详呢。她冷不丁问我一句,“你登过长城吗?”“非但登过,还有写过一篇散文呢,发表在《小溪流》上。”
语文老师叫我们写故乡的趣事。樱子却写了阿里山的趣事。我看过她的作文,惊疑地问:“你家住在台湾?"她反驳我说:“不。我是中国人!”
“呵,你对阿里山倾注无限的情思,文采飞扬呀!”
她脸上掠过一片云,蔫蔫的,一副思乡的样子。忽然,她仰起头,非常羡慕地说:“要是我的作文像你那么棒,我妈妈肯定会表扬我的。”
“有丰富的生活体验,加上想象的翅膀,肯定会写出好东西的。”我感情激动地说。
她拍着手,好高兴呀,“魏来,咱俩结成对子,你教我作文,我帮你学高山族语,怎么样?”“好。一言为定。”樱子的作文一篇比一篇好,而我的高山族语日渐长进。可以说是比翼齐飞。连班里那些坏小子都羡慕我,“咦,魏来交上桃花运,挂上了‘校花’了!”
“狗嘴吐不出象牙来。”我回敬了他们一句。
樱子最关心的一件事,就是书信。连收发室的郝老师都认识她。
记得,初一寒假,樱子从台湾打来电话,说着一口流利的高山语,我一句听不懂。我对话筒喊:“你说普通话不好吗?”樱子却笑个不停。素常,樱子动不动就说高山族语,我直摆手,意思是说听不懂,她却说:“你若同高山族同胞打交道,怎么交流呀!”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吗,久而久之,我高山族语说得挺地道,并且还会唱高山族的歌曲呢!那年五四青年节,我们学校搞文娱会演,我和樱子出了一个节目,她用汉语朗读岳飞的《满江红》,我说高山族语,那个节目打炮了,我们获了奖。她把这个消息告诉她的父母,她父母来信非要我的照片,我不给她,她就到我们家,非从我母亲手里抠出一张来。
“咋样,我把你的照片搞到手了!”樱子俏皮地说。
转瞬间,我们初三了,准备中考,她却郑重地告诉我:“魏来,我要回台湾了,能留个纪念吗?”
同桌三年,直到毕业时我才知道她的家世,原来她爸爸是高山族人,妈妈祖籍在辽西,她是在台湾出生的小姑娘。
“送你一幅郑成功收复台湾的画,算是我的一份心意。”
“NO。NO。我偏要跟你照张相,怎么样!”她微笑着说。
我脸更红了,吱吱唔唔地说:“我说过这话?”
樱子从书包里掏出她的笔记本,“看看吧,这是你的笔迹。”顿时,我傻眼啦,脸上的汗水像小溪一样奔流着。她点着我的鼻子说:“咋的,变卦了,还算男子汉吗!”
我被她说得没咒念了,只得如此。
照片洗出来了。我很拘谨,她落落大方。
照片上的我们俩,站在鲜艳的五星红旗下,要多精神有多精神。
我笑着看照片,她却泪水涟涟,撅着小嘴,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你要走了,但我还要有一个心愿。”我看着樱子眼睛问。
她突然破涕为笑,拍着手尖着嗓子喊:“太好了!太好了!”
我在纸上画了一个圆。她明白我的意思,深情地望着我,半晌才说:“那个圆就是我们的心愿吧!”她把圆字说得很重很重。
“好吧,就把这颗心愿种在我们心里,迟早会结果的!”
樱子会意地点了点头。
(原载《聪明泉。少儿版》2010年第8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