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毛背上的书包，像个充足气的足球，太抢眼了。
书包内有书有本，还有毛毛所写的日记，厚厚的五个本子，是怕人偷看咋的，还上着锁呢。那钥匙酷似一个“心”字，别在胸前，阳光下，一闪一闪的，挺诱人的，谁见了都要了上一眼。
毛毛背着日记上学，是上初中以后的事。
每天放学后，毛毛不是作作业，就是记日记，或写文章，忙得很呢！
星星累了，月亮乏了，毛毛也疲倦了，趴在写字台上睡着了。妈妈到她房间，看了看她的作业，目光被她的日记衔去了，她本不想看，又怕日记藏有“秘密”，就轻轻地翻着，不知是心虚，还是怕女儿发现，在慌乱之际，竟把文具盒碰到地上，“当啷”一声，惊醒了毛毛，她揉着睡眼问：“妈妈，你是不是在偷看我的日记？”“没，没有。”妈妈话音很小，脸像挨了一巴掌，涨涨的，毛毛没再说什么，但两眼射出一束不信任的目光。
妈妈无意之中偷看毛毛日记，从中了解到女儿的心迹，可她非要对号入座，动不动就追问那个男生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同他是什么关系，这下子，可惹脑了毛毛，打这以后，她怕妈妈看她日记，就背着日记上学，妈妈拿她没办法。
毛毛长得很乖巧，小鼻子小眼，说话细声细气的，但她长着爱人毛，她走到哪里，男同学的眼睛跟她到哪里，这不，有个叫冬冬的男孩，是班里有名的小帅哥，他跟毛毛又是同桌，俩人学习顶瓜瓜，每次考试，他俩成绩不相上下，不是毛毛第一，就是冬冬第一。不过，冬冬的英语口语没有毛毛好，毛毛时常纠正冬冬发音，没过了多久，冬冬的口语，与毛毛不相上下。
初二上学期，毛毛妈妈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开会，临行前，一再叮咛她，别把同学领到家里，特别是男同学。毛毛妈妈不放心，还与毛毛拉钩，“你若是违犯，就是小狗。”毛毛脆生生答应了。
这几天，毛毛特高兴，学校推举她和冬冬参加“市中学生英语大赛”。她几乎天天开夜车，轮到礼拜天，睡得更晚了，直到白亮亮的太阳把她晃醒，才像懒猫一样从床上爬起来，简单梳洗一下，又用开水泡了一碗方便面。边吃边读英语。她发音纯正，节奏掌握又好，连门外的人都驻步，怪不，冬冬迟迟不肯叩门，唯恐惊动毛毛。
过了好一会儿，冬冬才轻轻地敲了两下门。毛毛满以为是妈妈回来啦，连拖鞋都没穿，打着赤脚去开门。嚯，她两眼僵住了，同桌冬冬站在面前。
“毛毛，能把英语大赛的复习题借给我吗？”冬冬很腼腆地说。
“你那套复习题呢？”
“丢了。”毛毛看冬冬那副拘束不安的样子感到非常好笑，“啊呀！你咋这么马虎？！”毛毛嗔怪地说。
冬冬站在门外像一截木桩。
“正巧，我有一套备用的，给你吧！”说着就拉冬冬的手说：“还愣着干啥，到家里坐坐，咱俩再复习两遍，咋样？”冬冬的脸红得像个苹果，很不情愿的被毛毛拽进她的房间。
写字台上那个绿皮日记本，被风儿一吹，发出沙沙的响音，挺诱人的。
“毛毛，你从何时开始记日记？”
“从小学三年级，到现在有五个年头了。”毛毛扬起眉头笑吟吟地说。
“我也记日记，但没坚持下去，你有啥诀窍吗？”冬冬凑近桌前，刚要去拿，毛毛却俏皮地瞄了冬冬一眼，嘴里说道：“我那日记本怕羞，看脸都红了吧，还是把它装进书包里吧！”
“咱俩还是复习英语吧，眼看就要参赛了，争取抱回个奖杯回来。”
先是毛毛念题，冬冬答；然后是冬冬提问，毛毛答，像在考埸一样似的，全神贯注，连毛毛妈妈何时站在他俩面前都不觉。
“毛毛，你，你在家干啥呢？”妈妈两手叉腰，眼睛喷出两股火苗，声音颤抖地问。
毛毛和冬冬被这突然一袭，弄得不知所措。还是毛毛脑筋转的快，她拉着妈妈的手说：“你不说后天回来吗？怎么会期提前啦？”妈妈仍不吭声，脸都变形了。
“阿姨，我叫冬冬，是毛毛一个班的，我们俩参加市里英语大赛，我的复习题丢了，找毛毛借，顺便我俩就复习一会儿。”
妈妈听了他俩的解释，并没有说话，上下打量着，好像从他们身上窥测到什么东西。
三个人僵在那里。
毛毛瞅着冬冬说：“等有时间，咱们再复习两遍。”冬冬透过毛毛的眼神，很客气地对毛毛妈妈说：“阿姨，我来了一会儿，该回去了。”
毛毛送走冬冬后，毛毛妈妈仍余怒末消，怔怔地瞅着毛毛，好像是毛毛犯了什么错误似的。但毛毛却像个小孩子，接过妈妈手中的旅行包，给妈妈倒了一杯开水，过了好大一会儿，她妈妈才说：“毛毛，你都十四岁了，还小吗，怎么把男孩子带到家里？”
“妈妈，看你说的，难道同学之间不兴接触了，再说，冬冬到家里来借复习题，是我拉到屋里来的，这有啥，太神经！”
第二天，毛毛妈妈找到毛毛的班主任，专门了解她在校的表现。
毛毛知道后，心里郁郁闷闷的，总觉得妈妈太那个，连和男同学接触都犯忌。本来毛毛生性活泼，叫她妈妈这一闹腾，小脸瘦成一圈，娘俩掰生了。
每天放学回家后，毛毛把自己封闭在房间里，不是温习功课，就是看书，记日记，甚至给外地小作者回信，待把这些事情做完后，她才把门打开，但叫妈妈最牵心的是那个上了锁的书包。妈妈几次想问问究竟，但都没开口，怕伤着毛毛的自尊。
毛毛到底在写了些什么，是写给男孩的情书，还是看不健康的东西，她妈妈最怕她早恋，影响学业。
那天，毛毛抱回个“中学生英语大赛”优胜奖杯来，妈妈心里掠过一阵狂喜，还做了她最爱吃的锅爆肉。但一看到她的书包，总觉得那里面藏有秘密，这成了她一块心病。
毛毛妈妈同她班主任又一次长谈。
“毛毛日记本老是锁着，怕不是有什么秘密呀！”毛毛妈妈担心地问。
“不会吧，小孩子家家哪会有那么多的事呀！”
“那她的日记，咋不敢叫我看呢？”
“孩子也有隐私，当父母的不能随便偷看他们的日记，还有书信，要看，事先征得他们的同意呀！”
“假设日记内容健康，那还怕他人看吗？”
“当父母的，不要把孩子当成自己的私有财产，要把他们当成朋友，这样才能友好相处。”毛毛班主任老师笑着解释说。
毛毛妈妈被班主任老师说得没咒念了，临走前，又问了这样一句：“那毛毛的日记叫你看吗？”毛毛班主任笑了笑，没有回答。
有一天，毛毛妈妈接到毛毛班主任老师的电话，叫她礼拜天上午10点钟到学校参观学生“日记展”。
待毛毛妈妈来到学校时，“日记展”前挤满了人，里三层外三层的，绝大部分是学生家长。她个儿矮，踮着脚尖都看不着，耳畔中传来了阵阵说话声：“要给孩子一片蓝天，不要过于干涉他们，让他们自由发展。”
“毛毛妈妈伤了她自尊，日记宁可叫老师阅，也不叫妈妈看。”
“本来，她与男同学在复习英语，却被她妈妈给误解了，她那颗纯洁的心被扭曲了，妈妈你想到后果吗？”
……
毛毛妈妈听后着，感到一阵心悸，又怕撞见熟人，硬是从人群挤了出来。在回家路上，她老是在反省自己。
“妈妈你到哪里去了？”
“到学校看‘日记展’。”
“什么？”毛毛怪不好意思的，她抱住妈妈脖子，很顽皮地说：“大人还看孩子的日记，有意思吗？”
“有意思！有意思 ！”毛毛妈妈竟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从脸颊滚落下来。“从今以后，你的书包就不用上锁了，我保证不再看你的日记了。”
母女俩紧紧地拥在一起，屋子里又飞出了一串笑声！
（原载《小溪流》Ａ版2002年第4期总第240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