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有仙山,隐于人烟缈至之地,凡人轻易不可寻其踪迹。
山下镇有灵脉,终年雾气昭昭,气候四季如春,山中鸟兽皆开灵窍,乃是不可多得的风水宝地。
一座巍峨仙宫如同凭空悬于半山腰,在云雾缭绕中若隐若现。
仙宫正殿内,几百名身着玄衣的修真弟子整整齐齐地站在大殿中央,一位宽袍广袖,头戴玄天玉冠的俊美男子端坐于首座之上,凝神贯注地看着一道展开的星卷。
这星卷上缓缓流动着数以万计的光斑莹莹闪烁,暗合星象,奥妙无限。
突然之间,位于东方的一颗微弱星辰发出转瞬即逝的亮光,随即隐灭无踪。
站在男子身边的首席弟子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变化,瞬间变了脸色,向男子躬身谏言道:“师尊,明渠星降世,恐怕不是吉兆,不如让弟子将它请上山来,镇压于此,免得为祸苍生。”
琉华真人听闻此言,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那眼光清如琉璃不染尘埃,却又如同一汪古井深潭,看透了世间万物,令那首席弟子心下一震。
“不必”琉华缓缓开口,声音动听如珠玉相击:“世间万物各有造化,若有缘法,自会前来。”
更何况,师父在世时曾经对他说过,这一世的明渠星如若降生,并不一定代表着杀戮,也有可能代表着救赎,生与死从来都是相依相伴,而不是处于对立。
冷……好冷,这是赵锦初的第一感觉。
她仿佛被嵌在一块巨大的冰块中,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锥心刺骨地疼痛,周身的寒气也愈演愈烈,不断地侵袭着她的血脉,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
她还活着吗?
带着这个疑问,她尝试着动了动自己的手脚,发现还稍稍有些知觉,一丝清新的气息灌入鼻腔之中,她如同饥饿已久的乞丐一样贪婪的呼吸着来之不易的空气,缓缓睁开了双眼。
恍惚间,她以为自己真的来到了地狱。入目所及之处,白骨累累,臭气冲天,方圆几里除了几座孤零零的土包之外别无生气,只有十几只大得离奇的黑色乌鸦正刨开新坟,绿着眼睛啄食腐尸。
一只乌鸦吃饱了美餐,注意到这边竟然还有个活物,连忙挥着翅膀赶过来,谨慎的停在离她几米远的距离,机警的观察着,只等她彻底咽气。毕竟吃够了烂肉,还是新鲜的东西对于它们来说更合胃口。
赵锦初顾不上对它加以防范,实际上,她正在艰难的消化一个事实。
她重生了,而且是在别人的身体里。
颤颤巍巍的抬起胳膊,看到的是枯瘦如柴的手臂和毫无光泽的皮肤,但是就骨节长短来看,这具身体还是一个处于生长期的小孩子。
在她重生之时,脑海中竟然瞬间被注入了这个小孩子的记忆,可怜的小姑娘,家中穷困,父母新得了弟弟怕养不活,于是便将她绑在柴房活活饿死,然后扔进了乱葬岗,活了十二年,死后竟然连个像样的坟冢都没有。
辛亏这小姑娘的身体里竟然有微弱的灵根,关键时刻替她续住了命脉造成假死,才让赵锦初有机会夺舍。
父母皆是普通凡人,竟生出了带有灵根的女儿还不懂珍惜,真是令珠玉蒙尘。要知道现在拥有灵根的凡人万中无一,而只有拥有灵根,才能易筋洗髓,有机会修真成仙。
北原国自古以来便对修仙之人颇为追捧,虽然那些真正成功飞升的仙人只存在于传说之中,但是哪怕只拜入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门派名下修习两年,出来之后别人也会对你另眼相待。
人们总是对那些无法用正常观点解释的东西抱有敬畏之心,况且物以稀为贵,能有机缘拜入仙门的人少之又少,所以哪怕是开在山野之地招摇撞骗的小门派,常年也少不了山民的供奉,更何况是真正具有灵根,能够有机会修得正道之人。
这对棒槌父母,实在是丢了西瓜捡了芝麻。
根据这具身体从前的记忆,母亲曾经跟她说过,祖上确实有人修仙得道,不过那确是几百年前的事情了,没想到这稀奇古怪的血缘竟然遗留在了她身上。
也罢,既然他们不想要她,那赵锦初也不必替她眷恋。
她又回想起重生前所受的种种凌辱,不禁凌厉的拧起眉来,谢知言、瑶雪,她赵锦初曾经许诺过,若有来世,定当血债血还。
还有正事要办,她聚起全身的力气勉强坐起,随手拿起身边一根雪白的大腿骨当作支撑,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
她要回“家”一趟,拿回属于她的东西,顺便替小姑娘出口气,好让她安心的投胎。
从此以后,她就是从修罗地狱里重新爬出来的人,再也不是当初的赵锦初。